晟帝眉头皱了皱,一块破玉也值得拿来一问?
他并不是时刻看着这东西,但就昨天那半个时辰也足够自己了解,那水屏镜幕上演的是一篇故事,里面的人和物,或许是真实存在于某个地方的?
其中又以那个叫黛玉的丫头最为特别,因为对方听得到自己的声音。
投奔外家寄人篱下的孤女,身体还怯弱不胜,换一个人来看估计会十分怜惜心疼,晟帝却并没什么反应,身为大周朝的帝王,他甚至十分冷血残忍。
只是这水屏镜幕毕竟让晟帝许久无甚波动的内心产生了些许兴趣。
故而昨日罕见地去撩拨一个小丫头说话,若是让其他人看见还不知吃惊成什么样。晟帝可不是个温情怜香惜玉的人,朝里内外多少官员大臣私心想送女儿进来,妄图女儿能承得恩宠全族能一步登天,可注定那些人要希望落空,晟帝于女色上极淡,细论起来甚至称得上厌恶,起初有不信邪勾引爬床的宫女嫔妃,后果就是送了自己一条小命。
晟帝不知这水屏镜幕因而而来,有什么目的,更不知里面的人身在何处,是人是鬼,是仙是神?
可正是这样,才更有趣不是么?
眼下,水屏镜幕还停在那里等着自己动作,一回生二回熟,晟帝瞥了一眼,随心随意选了第二项。
做出选择的下一瞬——
只见黛玉那里就不由自主说出了这句话,语气略矜骄小性:“什么稀罕东西,哪个没有?”
被人附身了一样说话使得黛玉陡然一慌,心一下提了起来。几分钟后,才慢慢平复,在心中自语想,‘方才那是……又有人在替我说话?莫非当真是遇鬼怪神仙了不成?’
有趣的是,黛玉心中所想晟帝也全然听得见,这致使晟帝对这事愈发有兴致,难得添了耐心,去跟黛玉说话:
“孤要是鬼魂,就捉了你来解闷,可害怕?”低沉迟重的男人声音再次出现在。
黛玉乍然紧了紧手帕。
随后反应过来那看不见的人能听见自己心中所想,能让自己说自己不想说的话!
这可如何是好。
黛玉片刻心慌茫然,偏还要强忍着。
而她身边坐着的宝玉,反应又格外不同,就因黛玉那句话。
宝玉平素在家中,大人们先不说,从姊妹到伺候的丫鬟,无一不把他那玉看得重要非常,只道是通灵宝玉,每每心里口里一时提起,竟都当成了祖宗似的捧着。还要嘱咐他时时小心刻刻注意,万不可摔了碰了。
偏宝玉这人生来有些痴性左性,旁人越是这样说他心中越是存了不服不认,一时又想家中这么多姐姐妹妹都没有,只他一个独得是何道理?
故而愈发认为什么宝贝不宝贝,不过是由人说起来的罢了!
从前也发过几次脾气,但都叫太太老太太劝哄住了。
这会儿来了个天仙似的林妹妹,少不得也问一问。
可巧黛玉这回答一下说到了宝玉心里,登时眼睛都亮了几分,立刻回说:“可正是呢!能是个什么劳什子的稀罕物,偏他们当成宝,成日急得什么似的,叫人看着心里恼闷。你要理论,还显得胡闹不知好歹。”顿了口气又接着说:“妹妹的玉呢,给我也瞧瞧。”
黛玉这是头一次见宝玉,生疏得紧,哪想这宝玉是个自来熟脾气。
便暗暗打量对方一眼,见人身上挂着项圈、玉石、记名锁、平安福等一大串各色东西。瞧着就富丽尊贵,果真极为受宠。
而她未出母孝,穿着打扮自然素净,连钗环都未必戴。玉石是有的,只都收在妆奁匣子内。
因而细声道:“今日并没戴在身上,让丫鬟收着呢。”
没勾起左性时,宝玉是个极好说话的人,他脾性温柔体贴,对姑娘们最温柔小意,又能低下身段体贴哄人,所以小丫头都爱与他玩。
于是就顺着黛玉的话含笑说道:“倒是我犯了蠢,妹妹还在孝内,身上原是不该多戴这些物件。一时昏了头,该死该死,还望妹妹见谅。”说完还怪模怪样作了个揖赔罪。
却因眼下黛玉正是心中一团繁乱,分不出太多心里品味其他,是故就并未把宝玉的话都听进心里。
贾母见他们兄妹二人有说有笑,瞧着也高兴。方见宝玉提起玉还怕他又要作弄,没成想黛玉一句话就把人说得熨熨帖帖,好个乖巧模样。
而一旁立着的袭人却的多看了黛玉两眼,不知想了些什么。
正巧外头丫鬟进来回话,说二老爷找宝玉,叫他去书房。
宝玉一听脸就垮了下来,很不愿意。贾母拍了拍他的手哄道:“快去吧,别叫你老子等急了,找着机会又要多骂你。”
宝玉这才不情不地去了。
黛玉从前在家中时,林如海给她请了专门的先生教授功课。而荣府中并未请先生,一向是由寡嫂李纨领着三春姊妹临帖写字读书,再学些琴棋书画,女工针凿。如今黛玉亦是如此。
黛玉在荣国府里住了半个月,贾家这些下人也都认识这位林姑娘了,背着主子免不得传些小话。
都说别看林姑娘生的孱弱模样,却并不是个能欺负好欺负的,矜骄矜骄,却清高傲气。但凡惹了她,一句不肯相让。
黛玉却全然没功夫理会那些流言小话,只因为,那道她忽然能听到的男人声音,不止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厉害起来。
对方时常能控制自己,叫她说出些非本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