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不叫丫鬟跟着伺候,一个人游了花园,而后支下巴侧身坐在廊椅上看湖景。这处湖内养了好些红白花色的锦鲤,活泼可爱,然她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黛玉在与晟帝说话,并不是嘴巴直接说出那行。大半月时间,黛玉已经知道了该如何和晟帝交流。
因知道晟帝是某朝帝王,黛玉待人便一直十分守礼尊重。
“……你姓氏为周名讳景泰,我也读过几本史书,但竟不知是哪一朝的帝王。”黛玉轻轻摇了摇头。
心里想自己三岁起就识字读书,从不鄙薄自身,却目下看来不过井底之蛙,不知之事甚多。
透过水屏镜幕,晟帝里一眼看出黛玉心里想什么,并不干涉并不解释,只平淡开口:“你不曾见过孤的面,名讳也不识得,怎么不想孤也许并非你之所地出现过的人?”
帝王说话随心凭意,从不计较很多,肆意得很。
黛玉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不是这里还能是哪里?莫若世间真有书上所说的方外之境?
于是果真凝神认真思忖了一会儿,半晌才缓缓说:“我既不知道你因何存在,亦不知你哪日又会突然不见。想来只当这是场奇缘罢了,又或者是我忌讳意犯了什么也未可知。只是有一件事不妥,你能不能依我?”
晟帝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偏偏他不准备依,甚至笑了下。
黛玉那里继续道:“你倘或修了什么高深术法,也不该使在人身上,不必使在我身上。我如今寄住在别人府内,时时稀奇古怪地闹笑话,这成什么了?别人当我不知礼数规矩,白耻笑了去,我成了什么了?”
她本就心思敏感纤细些,话一说出来,眼中不觉洇湿朦胧。
因生得一双天生的含情目,气质却是冷清的,伤怀时愈发惹人怜惜心疼。
晟帝视而不见,反调笑:“怎么这般天真?孤教你一回,这府里的人如何议你论你,跟孤让你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几句无关,你纵然再规行矩步至极,旁人该说的话还是会照旧。”
不曾有人跟黛玉说过这样明白的话,她一时就多想了想,而后又垂眸道:“我理论不过你。”
晟帝就说:“黛玉,孤与你打个赌如何。”
黛玉一怔,“什么赌?”
晟帝不急着回答,而是先说:“孤见你私下饮食习惯与这贾家相去甚远,平时与别人一同吃饭便会迁就改变。”
黛玉默然,她是早知道晟帝能看见她身边一切的,顿了会儿才回:“这桩也有因由,一则我是客,从来是客随主便,不好多给别人添麻烦;二则……若换个寻常人,饮食坐卧有些许改变无伤大雅,只因我身体怯弱看着才不大好罢了。”
晟帝嗤然:“你倒乖巧。”
黛玉侧首不语。
晟帝教她:“今日晌午摆饭前,你让人去厨房要一道家乡菜。”
黛玉聪明,想了想开口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说别人轻慢我,不是因为我平时说话作为,而是另有缘故是不是?但我去要一道扬州菜,她们也不会不给。”
那头,即使知道触碰不到水屏镜幕,晟帝也忍不住伸手在上面点了点,而后低朗声笑开。
黛玉眼中看不见人,却忍不住摸了摸耳朵,鼓了下脸颊问:“你笑什么?”
晟帝:“明白了一半,不算太蠢。你依孤的话做就是。”
黛玉与晟帝相交大半月,这种奇遇经历,过了初时的彷徨害怕后,慢慢就有了种别样奇特的感觉,并不排斥。
没拒绝就是答应了。
果然快到晌午时,黛玉与紫鹃说离家月余却有些想念淮扬的菜,紫鹃听了就笑说:“难得姑娘想吃,这就打发小丫头去厨房说一声,有什么是吃不着的。”说罢就叫小丫头去了。
如黛玉说的一样,她既去开口要了菜,到吃饭时辰,厨房那边就巴巴送了过来。
黛玉因而在脑中与晟帝交流,歪头笑了笑,拿着帕子,有几分活泼,“这不就送来了不是?”
吃过饭,黛玉同三春姐妹一起去李纨处学习。
李纨未嫁在家做姑娘时,常看的是些烈女传女戒女则之类的书,领着小几位姑也并不正经学什么,只多交流玩乐。
不过贾家几位姑娘都自有几分才情,各有所西,就如年纪最小的惜春,黛玉见她画画是极好的。
黛玉正翻看一本晚唐时期某位诗人的诗词,那边探春刚临好了一副字,一边拿过来让姊妹看,一边嘴里说着别的事,“前儿有消息说太太的姊妹薛家姨妈要从金陵过来,到时候要来咱们家玩。听说薛姨妈家也有个姑娘,与咱们差不多大,到时候又添一个姐妹,岂不是更热闹?”
迎春说:“薛家在京城有宅子,不定就在我们这里住的。”
探春另有说法,解释:“他一家原一直住在金陵,京里的宅子荒了许久,恐怕又潮又旧,就算眼下立刻让人去收拾干净,一时半会儿也不好住人。咱家同她家有亲,怎么都要过来走一走的。”
探春没说的是就算薛姨妈不开口,二太太也必定会留人。况老太太也是个十分好客的人。
几个人正在说话,外头宝玉风风火火过来了。
李纨站起来因笑问:“宝玉从哪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