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得近了见他一额细汗,纳罕道:“天也不热怎就一头汗?赶紧擦擦,也不怕着凉。丫鬟都怎么伺候的?”
宝玉接了帕子随意擦了擦,一边摆摆手说:“怪她们做什么,我没让她们跟着。我才从前头过来,找到一个好东西!”
探春道:“什么好东西值得你着急忙慌的,让我也瞧瞧。”说罢走过去要看。
宝玉遂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一边招呼:“林妹妹也过来些看。”
黛玉听了就往那边挪了两步,抬眼过去,众人一看,原来是一本书。
“什么书?孤本绝本么?”
宝玉笑:“这书和咱们平时读的那些可不一样。”
探春哼道,“与我瞧瞧什么稀罕的,是哪位世儒才子所著?”
宝玉便伸手递了过去,又摇摇头说:“听听满嘴说的这些话,竟是个俗气的。”
探春不服,翻开来看,然看了几页,眉头愈发拧起来。
宝玉见状立刻哈哈大笑:“亏你是个女儿家,怎么这都看不出来?”
黛玉叫他说的越发好好奇,遂歪过头去,挨着探春看了两页,片刻后抿唇,将笑未笑,俏皮说:“原来却是个胭脂方子。”
这话一出,其余几人皆围来看。
宝玉想亲近黛玉,就故意讨她的好,笑说:“还是林妹妹最聪慧。”
探春就说:“偏你弄这些古里古怪的东西来,回头若叫老爷知道,恐又要骂你贪玩不学好,正经书不看,弯门邪道一大堆。”
宝玉泰然:“咱们的事,你不说她不说,老爷如何得知。行了,何必扫兴,亏我在书房淘了一下午,第一时间就想着跟你们一处看。这里面有两个古方,回头我学来做了胭脂,送给你们使。”说着又看了眼黛玉,“要不大家一起制,岂不是更有趣儿?”
迎春听了摇摇头,“我笨手笨脚的,别坏了东西扫兴,你们自己玩儿吧。”
探春也说:“我还有两副字没写完,可没功夫做胭脂。”
惜春最小,李纨正教她绣荷包呢,笑嘻嘻的更不会理。
晟帝那边正通过水屏镜幕看得无聊透顶,帝王头一次见贾宝玉这样的男人,不由啧啧称奇。
“果真世间什么样的人都有。”
这话黛玉听见了,不明所以,在心里问,‘你说什么。’
晟帝懒懒散散,似笑非笑,“男儿似女儿,女儿似男儿。”
黛玉不解其中意,正想细问。不妨宝玉邀她制胭脂,她没弄过那些,有些意动正要答应。
偏巧这会儿,晟帝出声问她,“今日看了什么书?”
就看了几首诗,黛玉如实说了。
晟帝又道:“给孤读来听听。”
黛玉喜欢同晟帝讨论书本学问,有打心底尊重他。于是就不急着去制胭脂了,因而推诿了宝玉,说:“我们学习呢,你哄袭人跟你玩儿去。”
话才说完,不知怎的心里忽然一噔,悟了一层意思,她心说宝玉要制胭脂,姊妹几个都不去偏她去,老爷太太素来不喜欢宝玉爱玩不读书日玩弄,若见她陪宝玉玩那个,面上不说心里岂有不埋怨之理。
黛玉是个至情至性的品性人格,择人之相交端只看品行与志趣,旁的从不会深想多想。今儿不知怎么就悟了这一出,一想明白,心中愈发清明纯透起来。
许多事情都品出了因原。
宝玉接二连三遭拒绝,摇头叹息几声,故作可怜让李纨迎春她们笑着哄了好几句,才装模作样好转,找袭人几个丫鬟玩去了。
在老太太院子里了没人敢拘着他。
黛玉晚上床上歇息的时候忍不住跟晟帝细细说话:“方才听鸳鸯姐姐说薛家姨妈要过来,太太打发人收拾了梨香院出来与他们一家住。”
黛玉还不知道,此时晟帝那里正是大白天,这位主正上着朝呢。
龙椅上坐着,一边听朝臣表奏国事,一边听着娇娇女儿说心事。
时不时嗯一声作为应答。
黛玉枕着枕头侧睡着,手压在脸下,自顾自说:“他们说因薛家还有个兄弟,因是外男,不好和姊妹住得近,梨香院院子有自隔开进出外面的门,正是方便……”
晟帝瞬间明白,黛玉的意思是,按论这样,贾宝玉于她而言也是外男,但贾府人并没给自己另收拾屋子。
片刻,晟帝低沉淡然的声音在黛玉耳内响起:
“贾府把人当成姑娘养,你大可不必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