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的日子还是到了，我端坐镜前，看着玉肤朱唇穿着嫁衣头带着垂珠金冠的自己，麻木地任由人摆弄。绿竹伺候我梳妆完毕，给我盖上了喜帕，“娘娘，咱们该走了。”

绿竹扶着我走向停在府门前那顶终点向着王宫的喜轿，容余已经候在府门前，我从喜帕下看到了他的衣裳和带着扳指的手。“保护好自己。”容余摊开我的手，将一个做工精细的红色香囊放在我手中。香囊里芳香馥郁，是他院中茶花的香味。我紧握住香囊，听着容余的叮嘱，强忍住要落下的泪珠，向他行了个礼，“公子保重。”

喜轿载着我缓缓行进了层层高墙的王宫，国君封我为顺嫔，赐居雅丰阁。因为只是小小嫔位，入宫只能带一位侍从。容余让绿竹随我一同入宫，一来绿竹是自己人可以信任，二来我入府一直都是她侍候在左右，她更熟悉该怎么照顾我。喜轿停在了雅丰阁前，分配在雅丰阁的宫人不多，都候在门前行礼，绿竹搀扶我走进了我新的居所，我隐约听得见院中宫人的窃窃私语。我坐在床边，摸着柔软的红绸被面，“绿竹，你在容府可有曾听闻，当今的国君是个怎样的人？”

绿竹点燃了喜烛将整个屋内照亮，闻言思索了片刻，边收拾东西边说:“奴婢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听管家他们谈起过只言片语。国君跟戚澜公主是龙凤胎，国君为兄，名为高泽。据说国君无论相貌还是处事都像极了先王后，果断狠厉，颇有君王风范。戚澜公主随先王后姓氏，名叫穆婉源，天性娇奢，只沉迷富贵男色，倒是活得潇洒。国君跟公主截然相反，并不喜好美色，后宫寥寥无几的妃嫔也都是朝廷重臣之女，纳进宫安抚朝心罢了。但自从前些年乐珍国进贡了一个美人，深得国君喜爱，赐为瑾贵妃获专房之宠。国君甚至还动过封她为后的念头，但因为瑾贵妃的专宠和出身受到群臣极力反对。后来国君就一直空置后位，再不纳妃，只一心一意跟瑾贵妃琴瑟和鸣。”“听起来当真是个深情佳话，这么说，我算是瑾贵妃得宠后第一个入宫的？”“是呀，所以说姑娘好福气。”

好福气，多么讽刺的福气。

夜深人静，我听到门外宫女请安的声响，有人走进了屋里，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绿竹行了礼也退了出去，关上门，屋里瞬间只剩下了我和来者。我不知该作何反应，也不想做什么反应，那人毫不拘束，径直走到我面前，喜帕下出现了一个男人的手。似乎根本无所顾忌什么讲究，他直接拿手掀起了我的喜帕。昏暗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明亮，我不由得微微眯起眼，模模糊糊看到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玄色衣衫的男人，眼睛逐渐适应亮光，我才将眼前人看得清楚。

面前的男人身形修长挺拔，一身银纹玄衣两尺拖尾，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长眉如墨画，双眸如星河，身上散发着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盛气高贵，压迫得见者几乎卑微入尘土。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着喜帕，拇指上也如容余般带着一个扳指，不是红如鲜血，而是翠若碧玉。此时男人正居高临下地盯着我，我也仰头盯着他。

“不愧是国师都称赞的容貌，确实美艳动人。”高泽率先打破沉默，他随手将喜帕扔在床上，走到桌边，端起一杯合卺酒仰头一饮而尽。“帕也挑了，酒也饮了，这婚事的过场算是结束了。”“陛下如此敷衍，其实大可不必来走这个过场。”他闻言扭头看着我，重新走到我面前，伸手挑起我下巴，让我与他目光直视，“孤不宠幸瑾贵妃之外的任何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从今日起，你也得记住。孤明日会多赏你些东西，权当洞房花烛让你独守空房的补偿。”说罢松开手转身要离开，“既然陛下跟瑾贵妃如此伉俪情深，那陛下为何还要应允国师纳我进宫呢。”高泽停住脚步，侧首回答道:“瑾贵妃最喜欢听琵琶，国师说你一人就可压过宫中所有乐师，这般技艺若真属实，定能讨得她欢喜。你只需要听从瑾贵妃的差遣，好好给她弹奏，只要弹得瑾贵妃高兴，孤便不会亏待与你。”他解释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空荡荡的花烛洞房独留下我一人。

君王之爱，竟可以做到如此。

我从怀中取出香囊，嗅着那熟悉的茶花香。

“臣妾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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