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泽没有食言，一大早我还在用早膳，雅丰阁就开始人来人往地给我送‘补偿’，从绫罗绸缎到珍奇佳宝应有尽有，还有一把崭新的嵌玉琵琶。随着赏赐而来的还有高泽的口谕，让我今日起便带着琵琶去瑾贵妃处弹奏。

我轻抚着冰凉的琵琶，回想起在宵芳楼的那段日子，也是在宵芳楼遇见了容余。最初学琵琶不过是山上闲来无事的打发时间，下了山，本以为被带离了那风月场就可以不用再被强迫为谁所奏，如今却发现不过是可笑的臆想。

宫人见我初入宫门，怕我横冲直撞不识路，特意给我讲解了一下去各个宫的路线。我赏赐了她些讲解费用，刚要出门绿竹便拉住了我，给我拽到梳妆台前，“都说那瑾贵妃是个倾国倾城的主儿，娘娘也是个天姿国色的美人，本就名分吃亏低了她不少，这相貌咱们不能再低她一头。好歹是出自国师府上，不能掉了大人脸面。”绿竹的话听着在理，我也确实不想给容余添麻烦，就让绿竹给我细细装扮了一番，这才抱着那把赏赐的琵琶前去瑾贵妃的伽怡宫。

雅丰阁离伽怡宫并不远，高泽纳我进宫本就是为了方便佳人听曲儿，给我安排的离贵妃近一些倒是合乎情理。我是嫔位没有配轿，只能徒步前行，绿竹给我讲述着有关于瑾贵妃的重要信息，比如贵妃本命月胥，是乐珍国人，善舞，讨厌带毛的动物之类的。

路上偶然碰上了一顶轿辇，后宫中佳丽本就稀缺，我已经是位分最低的，于是不带迟疑地靠边让道。轿辇行到我面前竟然停了下来，我好奇地抬起头，看到一双玉手掀开轿帘，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微微探出头，她神情柔和，却带着些许难掩的憔悴。“姑娘瞧着面生，可是刚入宫的顺嫔？”绿竹小声跟我说:“这位是良妃，文书之女。”我行礼问安，良妃示意我不必多礼，她的目光投向我怀中的琵琶，“妹妹是去瑾贵妃那吧。”“正是，陛下让臣妾日日去伽怡宫弹奏。”良妃长长叹了口气，“陛下对贵妃真是情深，就不耽误妹妹赶路了。”她放下帘子，轿辇又开始行进，慢慢离开了。

绿竹看着轿辇消失在拐角，才低声说:“这位良妃当初是被迫入宫的，文书大人原本就想让女儿进宫，但这良妃不追求什么荣华富贵，只求一颗真心，跟府上的书侍相爱私定终身。这一举动被文书得知大发雷霆，将良妃禁足，拿书侍性命要挟，良妃才不得已被迫进了宫。后来文书府上说文书给了书侍一笔不小的钱财，书侍便带着钱离开了，还扔下了与良妃当初的定情信物。良妃收到消息和被抛弃的信物，为此一蹶不振，终日郁郁寡欢。”“竟是个痴情女子，情真意切终究抵不过钱财的诱惑吗？”“可能最开始也是奔着做文书女婿能一飞冲天的目的才接近的吧，不过陛下在贵妃之前并不怎么逗留后宫，良妃的心也不在陛下身上，倒是合了良妃心意。”

我扭头盯着绿竹，“不过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的？”绿竹巧笑道:“国师大人自从确认了娘娘进宫的日子，为了奴婢能更好地帮衬娘娘，大人特意整理了一本册子让奴婢务必背熟，说都是对娘娘日后有用的。这良妃娘娘的事就在册子上，大人真是对娘娘用心。”想起容余的脸庞，我不由得苦笑，他的心思太深，到底是纯粹为我用心，还是为了助他计划顺利，我猜不透。

伽怡宫很快就到了，我说明来意，宫人进去传话，没多会儿就出来示意让我进去。我抱着琵琶走进宫里，屋内焚香袅袅袭人，琉璃为灯珍珠为帘，装饰摆放很是与众不同，不似季国特色。想起这位贵妃曾是他国进贡来的，想来这是她曾经国家的装潢风格吧。

软椅上斜躺着个女子，随着我的逐渐走近她的面容我逐渐看的真切，不由得心底一震。我平日最喜爱艳丽的颜色，今日也特意换上了石榴红的流彩暗花云锦裙，发髻戴的是鎏金海棠攒步摇。但眼前的美人与我截然相反，一身朴素的荼白裙衫，肩领滑落露出香肌玉肤。墨发只是简单地用镂花长簪挽起部分，随意地披散在软椅上，两鬓的发丝掩映着一张花容月貌的脸。除了手上的镯子，整个人并无其他的饰物，却更显得清艳脱俗，美的不可方物。听到我的动静她抬起眸子，一双褐色的眼睛明亮有神，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给贵妃娘娘请安。”被眼前佳人震撼的我一时失神，仓皇行礼，她没有示意我起身，只是看着我怀中的琵琶，“你就是顺嫔？”“是。”“你叫什么？”“臣妾姓姜，名若华。”她微微起身，拉上松散的衣领，“听说你是国师府上送进来的？”“是。”女子忽然哈哈大笑，笑的我一头雾水，“又是一个可怜虫。”她目光露出一丝鄙夷，伸手够过一边果盘里的果子享用着，我不理解她的意思，也不敢反问，她也没有让我起身，我就只能抱着琵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僵在原地。

“你可知高泽为何赐你个顺字。”竟然能直唤国君名字，看来传闻对她的受宠程度还是低估了些许。“大概是希望臣妾能顺遂娘娘心意的意思吧。”她挑了挑眉，“不错，你挺聪明，那你想必也知道国师为了能把你送进宫来，把你的技艺抬得有多高，高泽听着实在好奇，这才有了你今日站在这儿的机会。”提起容余，我的神情就暗沉了下去，“知晓一些，毕竟是要给娘娘弹奏，陛下献给娘娘的一定都是最好的。”她吃了一会儿果子，才抬手示意我可以起身了，我起身后腿酸痛地微微打颤，她指了指一边的凳子，“弹吧，让我听听你技艺到底有多好。”

我坐了下来，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态，拨动琴弦，琴音在指尖流转，为了不辜负容余的抬举，我特意挑选了首难度高一些的曲子证明实力。一曲结束，月胥拍着手道:“不愧是国师特意送进来的，果然有点本事。”“娘娘喜欢听就好。”我松了口气，月胥站起了身，一头长发及地。她走到我面前，我刚要起身却被她伸手掐住了脖子。

她的力度不大，不至于窒息，只是掐着脖子强迫我直视她。我一时错愕，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她直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低声说:“不管你跟他是什么目的，最好消停点，不准伤害高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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