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起，其实还没有完全升起，早餐店、外卖小哥、配送员还有清洁工人等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在离城市不远，一座叫做熊瞎子沟的村落，同样有着早起的人，一大片被收割完毕的土地上，只剩靠树林的一坳还没有收割，天蒙蒙亮，空气飘着雾气，打在植物上，挂起一个个晶莹剔透的露珠。

趁豆杆潮湿，趁阳光不烈，老孙要尽快将豆子收完，他知道这个季节，豆子都已成熟，晚割下去的每一刀，都可能引起豆荚炸开，豆子从豆荚蹦出散在田间会造成减产，最好的状态便是拉回场院，在那里炸开与否无所谓，反正最终无论是自然炸开、碾子轧开、还是机器打开，目的都是让豆荚与豆子分开，豆荚喂牛、豆杆烧火，豆子留种、榨油或卖掉。

播种时的倒春寒、夏天的干旱、秋天的水涝、临近成熟时的大风，艰难困苦都挺了过去，现在要将丰收果实纳入囊中了，天灾没办法抗拒，但不能允许因为人的因素再造成损失。

老孙弯着腰，挥舞手中的镰刀，左手搂起一把豆苗，右手将镰刀伸到干枯的豆苗底部，用力向上一提，陇上就剩下一个个向上倾斜的茬口，他将豆苗铺在旁边，脚步向前轻挪，左手又搂起了下一束黄豆。就这样一搂一割的，反复重复着向前，老孙已经这样割黄豆三十年了，手上的老茧足矣对抗豆枝的粗糙，做工时他从不看抬头看离地头有多远，因为距离很远心理会有负担，距离很近也不可能提速，结果就是看还是不看早晚都要割完，避免耽搁时间。

都说北方没有春天，雪化了就是夏，同理也没有秋天，夏没了就是冬，正值夏秋之交，早上还冰冷如冬，这会儿，阳光起来便又回到盛夏，连空气都泛起一股炙热，汗不自主的从头顶顺着脸颊往下流，衣服和裤子都早已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像村头王寡妇风湿痛时贴的狗皮膏药，淋湿了眼睛就用力眨眨眼，老孙不用抬头也知道此时太阳定是明晃晃的耀眼。

直到一口气割到了地头，老孙才缓缓伸直身子，擦一下汗，抬头望了望远处，缓解持久弯腰的带来的酸痛。心想今年已经割了一周，估计再有一两天就差不多收秋了。

走到树荫，找到水壶，说是水壶，其实就是大号的雪碧瓶，这种碳酸饮料孩子都很喜欢喝，但老孙不怎么喜欢，唯一的一次还是在五一老王家孩子结婚，婚礼庆典上尝了一小口，咝咝啦啦甜中带酸，根本没有啤酒来的爽快，喝下去就开始没完没了的打嗝，风头盖过了台上的司仪，尴尬的很。

雪碧瓶是早上灌得是凉水，虽然藏在树荫，还遮盖上了杂草，还是被太阳晒的滚烫，打开瓶盖乌了巴突的还有股塑料的味道。

对此老孙早已习惯，大口大口贪婪的吞咽，拼命补充机体一上午失去的水份，大半瓶下去了，肚子里面满满地都是水，他走到偏远些的位置，解开腰带痛痛快快的释放，眼睛惬意地飘向远方。

突然他愣住了，畅快的尿也被硬生生掐断。

他胡乱的提上裤子，揉了揉眼睛，仔细观瞧，这一看更是惊诧不已，倒吸一口凉气。

晴空万里的天，汇聚一大片乌云，还没抵达，便已阴风怒吼。

雷声在看不见的地方轰隆隆响起。

老孙知道，这个下午，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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