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人反复审视国话送过来的照片和视频。

像吗？

那能不像吗？

皇帝在一旁也在看，拿起放在最上面的照片，皇帝感慨：“好像又看到老帅威风凛凛站在紫禁城训斥皇室那些尾巴翘上天的王爷小王爷了。”

这是关荫扮演段兆芳的年迈的照片。

照片中，关荫一身绿色旧军装，洗的发白，没有肩章，没有胸章，只有一块闪闪发光的“为人民服务”的小牌子别在胸口。

一只手背在背后，一只手抬起平方在身前，食指弯曲往前指，整只手虚握成拳，这是在点评什么东西，或者是人。

妆很到位，军帽下短而白的头发，深深的法令纹，因为瘦而显得皱纹特别多的脸，略微有些分散的，有些浑浊的眼睛。

可那形象，就在舞台中心，灯光暗淡，就那么一个被比较宽大的旧军装裹着，看起来特别枯瘦，但又极其强硬的，就彷佛是一根戳在那的骨头一样的形象，他就站在那，却好像不是一棵孤傲的松树，而是松树后头吹来的生冷硬倔的风。

壮年时代的照片有那么一些形象上不很像的感觉，最像的就是那对眉毛。

通过化妆，关荫原本直入鬓角的眉毛，变成了向上横放的两把腰刀，眉底如同厚厚的鬼头大刀的刀脊，厚而且威猛，越往眉上沿越薄，到边沿形成薄薄的锋利的宛如两把绝世宝刀的刀锋，只在眉峰有重重的两点。

眉上最像的又是两处眉梢。

准确形容就好像青龙偃月刀的刀尖，微微有些收缩，只是往下稍稍压了一点。

“形象还行。”段大人很嫌弃，“演自己的爷爷都有那么多不像的地方，啥国家乙级演员，我看还不如照片上的像。”

不找茬就不舒坦是不？

照片那是真人照，觉着那是油画不成？

“能当特型演员了。”皇帝很满意。

他印象中的老帅就是这个样子。

老而弥坚，永远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

话说，皇帝小时候可没少被段兆芳吓唬，那巴掌扬起跟蒲扇就没什么两样儿，敢不好好吃饭，先帝就吓唬“老段来了”，敢调皮捣蛋先皇后就说“送到老段家去”，那是皇帝的阴影，不过后来长大点，倒是对威风凛凛的段大将军敬佩居多，那是骄傲的一辈子只肯向真理低头的人。

皇后和樊文秀倒是觉着年轻时候的扮相最好。

一身代表大明近代军队的颜色的草绿军装，顾盼生威的大明中流砥柱，后来穿上朴素的我军灰军装，背着手，跟大将军的特性演员宗老师往一块一站，就很两个火头军似的。

还有视频。

不过，让皇帝很奇怪的是视频里没有台词，没有对手演员搭戏，只有脚步，不停息的脚步。

“这应该是在四十年前的情景。”段大人猜测。

视频中，关荫换上肥大的棉布裤子，一件同样肥大的衬衣，用武装带扎在裤子下面，脚上穿着一双布鞋，正在舞台上来回踱步。

一手背着，一手拿着蒲扇使劲扇，刚开始的时候，脚步极其急促，而且步伐很大，一步能当别人的两步甚至更多，快速在舞台上转了好几圈。

很快的，脚步渐渐放慢，甚至气有些粗。

一个老年大将军，他正在思考什么？

什么事情让他下不了决心？

那当然是大事，关系到国计民生和国家的命运和前途的大事。

“嗯？”想起什么似的，角色在逐渐明亮的灯光下，一把扔下蒲扇，过去抄起一份报纸，伸手做出打开台灯的样子，接着，角色犹豫了一下，又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门外，往头顶看了看，拿着报纸斜着，几乎凑到脸上，仔细地看了几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