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年不期周雅芳会这样说。
他一生经历过大风大浪,识人极准。
看周雅芳的眼神就能明白,她不是在撒谎,是特别真诚的想攒了钱去看他。
男人天性跟女人不一样,他们更喜欢通过追求的手段来获得女性的好感,那种征服欲是写在基因里头的,当然,他们也更直白,男性军人就更直白了。
所以顾年坦然问:“你不是想去米国淘金,只是单纯的想见我?”
张艳丽简直要笑死自己了,因为周雅芳居然说:“对,孩子们大了,我也闲了,我想看看你呆的地方,看它到底有多好,让你那么喜欢,都能忘了故乡。”
顾年愣在原地,笔记本电脑险些要拿不稳。
此生半百,他和前妻也琴瑟和鸣,但他从来没有被一个女性这样对待过。
他明白对方喜欢他,要不是真的喜欢,一个传统的东方女性,不会说如此直白的话。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对方,才配得上她那么坦诚的喜欢。
而目前顾年面临的形势特别严竣,一是杰西的身体,如果治不好,他们全家可能都会死在米国,当然,国家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抢救杰西,让他好起来。
但他和杰西险些暴露,以后就不能直接出现在军区,进行情报交换了。
情报工作以后该怎么搞?
徐勇义提了个方案,但他并不太认同,觉得不够妥当。
这才是他亟待考虑的。
更何况妻子新丧,尸骨未寒,他也不该在这个时间段谈感情。
所以顾年给难到了,他头一回被一个女同志搞到,手足无措。
而儿子眼看入狱的,一颗心烂成千疮百孔的张艳丽,却忍不住想笑话周雅芳。
她知道顾年身家有多少吗,几个亿!
人家在米国是能去总统府吃饭的身份。
周雅芳个乡下婆娘,虽说这两年不土气了,但也快五十了,一老太太,她凭啥觉得顾年会喜欢她,人顾年哪瞧得上她啊,她这是自取其辱。
但张艳丽不明白的是,于周雅芳来说,她有钱,她的娃乖,不用操心,她不想像陈凡世一样蝇蝇苟苟一生,连钱都花不完就得死。她就想对她喜欢的男人好,且不求回报!
既不求回报,又怎么会失望,受打击?
而就在张艳丽准备笑话时,顾年俯身说:“周女士,再过半年吧,我会克服种种困难,再回来一趟,到时候我会抽出时间,陪你四处走一走的。”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几个领导停止了谈话,都在不停看表。
顾年一出门,他们也跟着,手术专用梯一直开着,韩超和小秦在楼梯口不停的看着表,眼看顾年出门,接过他的行李,关上电梯,走人了。
转眼人散楼空,张艳丽握着块怀表,一脸失望,像个傻子。
而周雅芳,笑的像个傻子。
顾年居然说要陪她去看看世界,不管人家说的是真是假,会不会真的那么做,周雅芳决定从今天开始攒钱,还要锻炼身体,养精蓄锐,陪顾年出去走一走。
突然走廊上有护士在喊:“陈凡世的家属,病人刚醒,要求见家属,谁去?”
张艳丽听说陈凡世居然没死,居然还醒了,呸的一声,转身走了。
周雅芳耳朵都没搧一下,拉着几个娃,也走了。
到最后进去见面,给陈凡世梳头,拍痰的,依旧只有陈玉凤。
不过这次陈凡世像变了个人似的,从重症病房出来后,再歇了两天,死皮赖脸的,就非要把身份证给女儿,而且告诉了她密码,非她去补办存折。
他最爱赚钱,只要能醒来,就歇不下赚钱的心思。
躺在医院,自己赚不了,就要指挥着陈玉凤替他赚。
正好最近民百大楼旁边有块地皮要改造,说是预购期房的话,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只需要18万元,这可划算的,现房一套要20万呢。
因为他去不了现场,所以目前房子是买在陈玉凤的名下。
“凤儿,爸现在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这趟爸用200万买这11套房,等我死了,都是你的,但凤儿,你现在不能贪,等我病好了你得给我。”陈凡世说。
陈玉凤瞪了亲爹一眼,说:“你要这样说,房子就让别人去买,我不管了。”
陈凡世刚刚才摘了胃管,声音嘶哑,一脸赖笑:“你是我闺女,能不管我吗,乖,快去买房,你要相信爸,爸如今赚的钱都是咱父女俩的,爸是在给你赚钱!”
他永远忘不了,自己被推进手术室时,女儿眼睛里黄豆一样往外滚的,骨碌碌的大眼泪珠子,也忘不了她求医生,让救他的话。
人啊,在生死关头才知道,自己真正能依靠的人到底是谁。
话说,韩超在陪顾年去申城后,因为要贴身照顾杰西,这个年就在申城过了。
转眼就过年了,陈凡世也转到了普通病房。
当然,周雅芳早不管他了,她每天跟着王果果一起做广播体操,学亲家母跳舞,王果果这几年常跟着徐勇义出门,懂得多,也时髦,会玩,周雅芳想学啥,只需要跟着她就行了。
而今年百世公司的分红款下来,俩老太太就不让陈玉凤管着了。
周雅芳认认真真攒了下来,说要等去了米国花销,王果果的,则全花在几个小崽崽身上了。
相比俩妈的悠闲,陈玉凤一边复习功课,一边还要照顾亲爹,忙破了脑袋。
而四个小崽崽,今年最辛苦的是大娃。
因为陈玉凤要忙工作,不可能天天去医院,给陈凡世送饭的工作就交给大娃了,那个没出息的爹,陈玉凤不在乎死活的。
可她偶然一次去医院,正好碰上大娃在病房里给陈凡世喂饭。
陈玉凤特生气,当时没说什么,等回家的路上,就问大娃:“你跟那个爷爷又不熟,他又不是没手没脚,干嘛要给他喂饭吃?”
大娃一句话说的陈玉凤险些噎住,他说:“因为他是你爸呀,那不就是我爷爷吗,孩子难道不应该孝顺爷爷?”
所以这小臭崽子,是拿他当成她的亲儿子了?
陈玉凤眼珠子一转,牵起大娃的手说:“他是你爷爷,甜甜和蜜蜜就是你的妹妹,对不对?”
大娃笑了一下,没说话。
陈玉凤又说:“是妹妹,你就要保护好她们,尤其是在学习方面,一定要让她俩跟你一样认真读书,不能让她们被别的事分了心,好吗?”
小崽崽们长大了当然会谈感情,也会步入婚姻。
等他们长大了,想怎么样陈玉凤都不干涉,可她不希望大娃二娃,或者任何一个孩子勾着甜甜早恋,毕竟甜甜读过好多霸道王爷俏佳人,娃也早熟。
她怕娃给男孩子们勾一勾,要从小生了闲心,不好好读书。
大娃停下脚步,郑重其事的说:“阿姨,总有小同学给韩蜜传小纸条喔。”
陈玉凤顿时头皮一麻,小学鸡们会传小纸条,这事她小时候也经历过,但为什么是蜜蜜,而不是甜甜,难不成蜜蜜那种糙汉性格,还会有小男生喜欢?
“谁,哪个不要命的给我家蜜传小纸条,传来干嘛?”她拳头硬了。
大娃说:“好多呢,总悄悄传小纸条,想拜韩蜜做大哥,想带她出去混社会。”
好吧,甜甜没被勾的早恋,蜜蜜要被勾的出去作社会大哥了?
“再有谁敢给蜜蜜传小纸条,你替我收拾他,收拾的伏伏贴贴。”陈玉凤说。
大娃唇角挂着一丝坏笑:“放心吧,谁给她们传小纸条我就收拾谁,谁叫我是韩甜韩蜜的大哥呢?”所以,其实也有人给甜甜传,但大娃不提,因为那种会让甜甜名声不好听,他会悄悄收拾,不让任何人听到风声,陈玉凤都不行。
而张朝民,从小到大,就是这么稳妥一个人!
揩一下鼻子,小伙子牵着陈玉凤的手,跑的屁颠屁颠!
……
转眼就是3月份了,几个娃儿又要开学了。
随着娃们进校门,今天也是陈玉凤最后一次摸底考试的日子。
这次抹底完,再等5月份考完最后一次,她就可以毕业了。
前两天韩超就打过电话,说杰西已经启程回米国了,他今天坐飞机回来。
陈玉凤犹还记得,韩超去年曾经说过,只要她数学能考30分,他就告诉她,当初在越国的时候,是怎么哄的那位黎宪刚,黎大参谋长团团转的。
求知欲切,陈玉凤背了整整一个寒假的线性代数和微积分。
傍晚去学校的路上还在背线性代数,过马路的时候险些给车撞了。
不知道韩超几点回来,但他只要回来,肯定就会来接自己的嘛,所以陈玉凤信心勃勃,觉得今晚自己必定能考30分,就能把越国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实则不然。
夜大,为节省大家的时间,都是当场阅卷。
数学老师阅到陈玉凤时,抬头笑了一下:“不错嘛,陈同学这个假期进步神速。”这时陈玉凤已经要乐疯了,感觉韩超的秘密,已经尽在自己掌握了。
可这时老师紧接着说:“来拿卷子吧,21分。”
大学数学能考21分,已经很牛了,可陈玉凤简直想哭。
离30分,她还差了一大截子呢。
偏偏老师放下笔,还笑着说:“大家给陈玉凤同学鼓个掌吧,她今年报了研究生,我觉得她再努力一下,数学再提20分,就肯定能考上。”
这年头的研究生属金字招牌,但太难考了,夜大毕业的学生有几个敢想的?
一帮老同学放下笔,果真全都在给陈玉凤鼓掌。
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乡下小媳妇儿,如今是大学班里的学霸了。
转眼下课了,陈玉凤为了见男人,出门就去骑三轮,跑的飞快。
夜大里,大家普遍数学不行,都考的特别差,怕毕不了业,有几个男同学本打算要问问陈玉凤是怎么飞速进步数学的,这一下课,看她跑了,当然得拦。
话说,虽然韩超经常晚上来接陈玉凤,但因为他不喜欢跟人交际,所以向来只在外面等着,从来没跟她同学打过照面。
陈玉凤又是个笑眯眯的性子,课堂上男同学们偶尔讲个荤段子,她听不懂,就总会傻乎乎的笑,所以男同学们在学校里,向来对她挺随便的,这会拦住她,习惯性的要开句玩笑:“陈玉凤,你跑什么呀,我们是你同学,又不是流氓,你在教室里可开放的,咋一放学就保守的不行了,怎么,是不是怕你老公打你呀,不要怕嘛,这年头男人算个屁,不行咱就换一个。”
说时迟那时快,一穿军绿色的裤子,褐色夹克,戴墨镜,皮肤白皙,一头板寸的男人从校门外走了进来,伸手就指开玩笑的男同学。
几个男同学没反应过来,看这男人半夜戴副墨镜,像个混混,伸手就拂:“你谁啊,跑学校里来唬人了这是?”
谁,当然是韩超。
在他这儿,是不允许任何人跟陈玉凤开玩笑的,什么玩笑都不行。
对方伸手来拂,他干净利落,一手胳膊一手肩,直接把对方倒压进了三轮车。
另外几个看来个挑事的一看对方打架如此熟捻,吓的不敢动手,回头要喊人。
可这时韩超刷的一把摘了眼镜,露出一双寒目,盯着这帮男人,一个个的看。
陈玉凤则在旁讪笑:“同学们不要怕,这是我男人,脾气凶点,但人很好的。”
脾气好能凶成这样?
韩超寒目一个个扫过去,一帮男同学啥也没说,默默溜了。
他们今天可算知道了,憨闷闷,傻乎乎的陈玉凤,居然有个那么年青,帅气,刚硬的丈夫,得,以后肯定不敢再跟她开玩笑,讲荤段子了。
狗男人骑着三轮车,先说:“我在申城的时候洗过澡,身上特干净。”
因为他乱惹事,陈玉凤气的要死,就故意说:“不巧,我来例假了。”
狗男人本来三轮骑的快要飞起来,脚一刹:“咋就那么巧?”几个月不见媳妇儿,一来还沾不得?
“不是真的还能有假?对了,顾年呢,有没有跟你一起回来?”陈玉凤问。
“你那么关注顾年干嘛?”韩超语气里满是沮丧。
为啥陈玉凤关注顾年,因为自打顾年说半年后就来接她以后,周雅芳天天晚上还会给自己敷面膜,一直跟着王果果健身,这几个月简直换了个人似的。
要顾年放了鸽子,周雅芳估计得给打击到当场去世。
但这话陈玉凤咋好意思告诉丈夫?
所以她说:“没事,我就问问。”
韩超不高兴了:“在我跟前不要提别的男人,徐勇义,张朝民和张朝兵都不行,顾年更不行。”他就是条狗,得的全是狗病。
回到家,妈妈读书的日子,俩闺女当然特别会照顾自己。
茶几上摆着刚发的新书,才包好封皮,甜甜的上面还贴着小碎花,韩甜二字写的既工整又漂亮,蜜蜜的则是胡乱一包,名字写的龙飞凤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