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后生,到地方了!”
老农一声提醒,打断了谢端的思索。
大约费了半个多时辰,山阴县城已然遥遥在望,高耸的城墙依山而建,城门楼上,龙飞凤舞的刻着“山阴”二字,城门大开,广纳八方来客。
大启王朝,在地域划分上,沿袭了汉唐旧制,在两个制度的基础上加以改动,将天下各地分为州、郡、县等。
县分上中下三等,而山阴县,汉时曾为会稽郡治,统领方圆十五县,也曾繁华过。
后来历经朝代更迭,传承至大启,如今只是会稽辖下的一个下县,人口不足三千户,经济并不景气。
不过此地没有天灾战乱波及,倒还算安宁。
谢端下了牛车,再次道谢,随即来到了城门口,但见城门两侧有兵丁把守,正在盘查往来的行人以及车辆,左右的告示栏上,贴满了布告。
少数是县内的琐事,大部分则是缉凶通告。
谢端曾通过了县学考试,晋升为生员,拥有秀才功名在身,加赐生员文碟,相当于学生证与通行证,所以天下皆可去得,一般人没有路引,是离不开故土的。
擅自乱跑,一经查处,会被认为是黑户甚至别国探子,轻则受皮肉之苦,重则有牢狱之灾。
递上文碟,守城兵丁简单盘查过后,便放他进城了,若无此物,这一路关卡他根本过不了。
山阴县城虽小,比不得他老家侯官县繁华,但该有的热闹却是一样不少,酒肆青楼、勾栏赌坊、各类商铺、乃至街头地摊,皆是应有尽有。
酒肴香味、脂粉气息,飘荡在空气当中。
这里的小贩扯着嗓子高声叫卖,那里的姑娘娇声细语拉拢顾客,勾栏的丝竹管弦声声入耳,赌坊的骰子牌九摄人心魄,好一派安宁之景象。
“看来我这个姐夫还是治县有方的。”
谢端心中暗自忖道,既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姐姐与姐夫,同时又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他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谢端。
真见了面,他该怎么说?又该说些什么?
谢端的出身,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称得上是富足之家,父子二人都中过秀才,只是他父亲后来屡试不中,无奈之下便学人做了生意。
侯官县开了家布料铺子,生意谈不上有多好,但保证一家人衣食无忧却不成问题,与大福大贵不沾边,否则也不至于一场洪水,便逼得他走投无路。
在他的记忆里,长姐谢瑛,端庄秀丽,女红纺织样样精通,因为父亲弟弟都是读书人,所以耳濡目染的也能知书识理,算是出身书香门第。
五年前,被父亲许配给同窗好友之子为妻。
姐夫姓李,名清,字文秀,年长自己七岁,三年前高中举人,赴任山阴县,全家搬迁至此,自那时起,两家之间的联系就渐渐少了。
交流也不过是书信传递,只是山高路远,一封家书,最快也要个把多月才能送到,倘若在路上再发生个什么意外,几个月亦并非没有可能。
来之前他曾给姐姐寄过一封家书,信内表明了家中受灾之后的情况,也不知她收到了没有。
抛开这些杂七杂八的思绪,谢端举目四顾,想找个人问路,正巧迎面走来一名身着短打的汉子,手里牵着一头驴、两只羔羊,在人群中往来穿梭,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应该是个乡间农人。
他当即面带笑容,上前拱手施了一礼。
“这位大哥,请问衙门怎么走?”
见有人问路,那汉子面色一沉,打眼瞥了谢端一眼,抬起右手,有些不耐烦的往后指了指。
“沿着这条路往前直走,走到尽头三条路,往最左边的那条走,看到土地庙,再往左拐直走便是了。”
谢端“哦”了一句,道了声谢,迈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