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怔了一下,随即笑了。
“当然可以呀。”
她趴在窗台,对着白珠珠挥了挥手中的苹果:“你吃不吃苹果,这一半我还没咬过,我削下来给你啊。”
“我才不要,我跑过来,又不是缺你半个苹果。”
白珠珠跑到窗边,上下打量着林然,又打量一下屋子里的摆件装饰:“看来你过得挺好的。”
“对啊。”
林然听她不要吃,才拿回来继续咔嚓咔嚓咬苹果,笑眯眯说:“慈舵这里的饭菜都是自己种灵米灵菜做的,味道特别好,还没住多久,我已经长胖了。”
说完、又问她:“我还打算有空去珫州看看你呢,你怎么也来看病,看什么?怎么样了?”
“没事了没事了。”
白珠珠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哪里都好好的,不像你,把洛河神书吞肚子里,上赶着不要命,还好意思操心别人。”
林然笑了笑,并不介意她变扭的关心:“别担心,舵主说洛河神书情况很稳定,我也很好,不会出事的。”
“…哦。”
白珠珠看了看她,慢吞吞说:“那挺好的。”
“嗯。”
“陆知州叫我替他们问好,等你将来有空,可以来主城玩。”白珠珠说完,特意强调:“是陆知州说的哦。”
林然:“那你不欢迎我吗?”
“…”白珠珠有点别扭说:“我也顺便招待你吧。”
林然笑眯眯:“好呀,那我提前谢谢你。”
白珠珠小小哼了一声,半响没有说话,揉了揉手指:“话说完了,我也看完你了,该走了。”
林然:“这么急着回去吗?”
“嗯。”白珠珠说:“爹爹很忙,陆哥哥裴周他们也得回家去,我的病好了,就不要再耽误他们了。”
林然想问那你自己呢,你想在哪里呢?是想这么回家还是在小瀛洲再玩几天呢?
但她终究没有问。
因为珠珠是个善良的小姑娘,善良的人虽然会吃更多的苦,但就像她那么认真执拗地喜欢裴周一样,无论别人怎么看怎么评价,那是一件心甘情愿的事。
“也好。”林然想了想说:“最近东海很不太平,慈舵已经下令封海了,你早点回去也好,等将来有机会再来小瀛洲玩。”
“嗯。”
白珠珠神色没有变化,扭了扭手指:“那我走了。”
说着,白珠珠往外走,步子越来越快——迄今为止她都表现得很好,她也得好好地走出去。
可那声音还是叫住了她:
“珠珠。”那声音带着笑,有一种极柔和的腔调:“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很可爱很可爱的小姑娘。”
白珠珠步子停在那里。
湿润的液体从眼睛滑出来,白珠珠用力咬着唇,用力用力、不叫自己哭出声来。
她瓮声瓮气:“那和法宗的侯首徒比呢,是我可爱还是她可爱?”
然后她听见林然笑了一下,像是好笑她这样孩子气。
“没有必要比。”林然说:“你们是不一样的人,她有她的好,但你的好,也没有谁能比得了。”
“离开这里,快回家去吧,珠珠。”
她说:“无论什么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你好好在家,等有一天,我还要去找你作客呢。”
“珠珠。”
“珠珠,别怕。”
……
白珠珠恍恍惚惚走出了慈舵。
“白姑娘,你父亲有急事已经先一步回方舟去了,裴公子陆公子几位出去前与我说,请你去街上与他们会合,街上吃完饭再回去。”
青蒿送白珠珠到门口,望远处街头望了望:“他们在那里。”
白珠珠看过去,看见裴周和陆知州的背影,他们站在街角,像是正与对面几个人说话。
白珠珠点点头,正要与青蒿道别,忽而路上有人惊马而过,人群发出惊呼,人潮拥挤,陆知州侧开身,露出对面一道纤纤的身影,像是被绊了一下,踉跄向旁边倒去——
裴周下意识上前去拉她,那女子踉跄一下,跌撞在他怀里。
面纱被撞飞,露出一张清丽倾城的面孔,双目盈盈含惊,秋波如水。
她惊慌未定看着裴周,好半天,才像是反应过来,含羞垂下头。
白珠珠看着他们。
她看了很久。
“怎么有人当街惊马。”青蒿皱起眉,转头要对白珠珠说:“白姑娘,裴公子他们……”
“不用了。”
白珠珠突然说:“我来小瀛洲,还没有去看过海。”
青蒿愣住了:“什么?”
“我想去看海。”白珠珠说:“我先不想回去了,他们如果来找我,麻烦你跟他们说一声,我要先看海去了。”
她转身就跑。
“白姑娘!”
“白——”
“珠珠!”
白珠珠好像听见裴周和陆知州的声音,但她并不想理会,她奋力地跑,在人群中挤着往前跑,有人抱怨,有人骂她,她不吭不声,只用力往前跑,跑到精疲力竭,跑到喉咙泛起血腥味,跑到脑子里每一根筋都在用力地跳动、好像下一瞬就要炸开。
脚踝倏然一痛,步子一错,身体猛地失重,她重重跌倒在沙滩上,柔软的黄沙纷纷扬起,铺洒在她身上、头发上。
白珠珠爬起来,艰难换了个姿势坐着,把剧痛的左脚收回来,看见脚踝一道深深青紫的淤血勒痕,一道索网似的粗壮绳子勒进肉里。
白珠珠扯了扯绳子,绳子非常结实,扯不断。
她不再扯,而是收回手,慢慢抱住自己的头。
不要再跳了,不要跳了。
深呼吸,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