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醒来,赵榛仍恍若梦里。蔡义昨日的一番话,让他感觉无意中卷入了一场争斗。
琉球国孤悬大海中,所属皆岛。一百六十多座岛屿中,有人居住的大概有三十六座。琉球国世代奉中国各朝为正朔,甚至后来一直使用中国年号,与中土官方保持着朝贡关系和贸易来往,实际上是中国的附属藩国。
距离琉球国最近的国家是日本国。琉球国西北与日本国南端的九州岛隔海相望,一苇可渡。两国一向各守疆界,相安无事。可近年来,日本国内战事频发,诸侯争斗不休,而九州岛的萨摩藩时常寻衅,挑起事端。
去年,琉球国的一艘渔船因台风漂流至九州岛沿岸,被倭人以擅入国境为由扣留,并提出诸般无理要求。虽经多次交涉,最后还是不得不交给对方一笔不菲的赎金后,方才放人放船。今年年初,萨摩藩竟又借口军备,遣使到琉球国,强令供给粮食和马匹。
琉球国国小人寡,军力薄弱,国主更不想招惹是非,只得忍气吞声,意图破财免灾,遂顺从了倭人的意愿。谁承想倭人的胃口永难满足,得寸进尺,进而要求琉球国奉日本国为主,年年朝贡,随时听候调遣。
琉球国主忍无可忍,断然回绝了倭人的无理要求。倭人气急败坏,扬言要派兵荡平琉球国;并在两国相邻的海域击毁琉球国船只,射杀船上的渔民。
国主与众臣僚商议后,一方面布兵守御,另一边急忙派遣使者到中国,请求援兵。
特使三月间出发,如今已是将近年尾,还不见回来。国主和相国心急如焚,数算着日子差不多了,便派人日夜在海边巡访等候,唯恐错过。久无音讯,不见人归。千呼万盼中,终于等来了赵榛这一行自称是来自大宋国的人。
赵榛哭笑不得,这事错得太离谱了。思忖再三,还是将自己来此的意图说了出来。自然,赵榛隐去了大宋国皇子的身份。
蔡义听着,脸上的神情一点点凝重起来,阴沉的像要下雨。
经历了亡国之痛的赵榛,当然知道敌国大兵压境的滋味。可他想了想,终究将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相国大人有所不知,目今中土境内并不太平,金国和大宋的战事正紧,当是兵荒马乱的时候,贵国的使者恐怕难以入境。倘即上了岸,也难保不被金人捉了去;想见到官家,更是万难做到的事。”
蔡义的身子猛地一震,脸色蜡黄,一只手不觉抓住了赵榛的胳膊。指甲深深抠进肉里,赵榛只觉一阵火烧般的疼痛。
“实话说吧,眼下大宋国全力抗金,自身都难保,根本无暇、更无力顾及贵国了!”
蔡义的手慢慢松开,却在不停地抖动着。他的脸色已然苍白,失望的表情一望而知,密集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此番说的......,可......可都是真的?”
赵榛点点头。
蔡义颓然地坐了下去,竹木的椅子发出“咯吱”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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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变得暗淡,窗户上那一片天空朦胧起来。
许久,才听得蔡义发出沉沉的叹息声。
赵榛抬头望去,见蔡义一双闪亮的眸子正紧紧盯着他。赵榛的心没来由地跳了起来。
砰砰!
砰砰砰!
蔡义凝重的目光渐渐变得轻松,竟而有了一点喜色。他忽的用手一拍脑门,猛然说道:“只好出此下策了!”随即,迫不及待地把心中的想法说与赵榛知道。
原来当今琉球国主宽厚仁和,却生性软弱。王叔尚尔对国主之位觊觎已久。他暗地里早与倭人勾结,妄图借着倭人的势力推翻国主,自家取而代之。
国中自有一些大臣被王叔引诱或收买,主张投降倭人。相国蔡义祖上本来自中国,自小浸润中土文化,那肯屈从那些野蛮的倭人。一时间臣僚议论纷纷,国主也举棋不定。
最后还是蔡义力主陈词,一边布置应对倭人武力,一边急派使臣赴中土求援。王叔才闭了口。
因之,这大宋国的援兵,确是关乎琉球国一国存亡,非同小可。若然王叔获知大宋国不能派兵来救,自会鼓动投靠倭人。到那时,琉球国去向何方,将不得而知了。不过,就这情形看,琉球国十有八九要被倭人吞并了去。
蔡义思来想去,眼下别无他法。不管赵榛等人到底为何而来,都是要冒充一会大宋国的使臣了。
赵榛沉吟半晌,久久不语。
蔡义急了,急道:“倭人一向忌惮中国,只要说是大宋国的使臣来助,他必不敢轻举妄动!”
“可我等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使臣啊!”赵榛摊开两手。
蔡义脸上笑意灿然:“这个你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才用过早膳,蔡义已带人来到天使馆驿。在一间密室里,赵榛等人换好了衣裳。
衣冠鞋帽,从上到下,竟然都是中土的样式,一般无二。就连随从,也都是禁军的装扮,面目与中原人士绝无差异。等赵榛这一行人再走出去,已完全是大宋国使臣的气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