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刺入龟裂的大地,宽敞的官道上尘土漫天。一队约数千人的队伍顶着烈日炎炎缓慢地行走着,就像是丧尸片中的行尸散漫而又毫无生气。这队伍显然不是有组织的,他们男多女少,衣衫褴褛,脸色因长期饥饿看上去有一种病态的蜡黄。
这些不速之客出现在徐州东莞郡外,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仍旧向着西北方前进……
“轰轰轰、轰轰轰……”,地面急剧震动,伴随着烟尘的舞动,一队约五百人组成的骑兵营疾驰而来,向着流民们扑去,就像是饥饿的草原狼扑向毫无抵抗之力的黄羊群。为首的将领身穿轻质皮甲,手握短柄弯刀,胯下枣红色的战马,他一马当先杀了过来。
这时,流民们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情况下,爆发出惊人的潜能,快速的向前奔跑。谁都知道人跑的再快也不可能比马快,但是没关系,只要比身边的人跑的快就行。五百人的骑兵队伍不可能快速杀光所有的流民,一定会有活下来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是像狗一样。
骑兵如锥子般刺入流民队伍,瞬间将毫无队形、毫无抵抗之力的流民队伍刺穿。流民们并没有停下奔跑,停下就代表着死亡。骑兵队伍也没有停,但是这次并没有再次发起冲锋,为首的将领将手中弯刀高高举起,大喝一声,骑兵队伍变换阵形以三人为单位向着流民群的尾巴杀去。
“噗!”弯刀刺入一个六、七岁男孩的后背,刀尖从男孩前胸刺出,鲜血顺着伤口处喷溅而出,溅在了身后骑兵的脸上。骑兵伸出舌头舔舐唇边的鲜血,大笑着将弯刀抽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扑向男孩的尸体。另一个骑兵战士从斜后方杀到,他身体下弯,伸手抓住扑过来的年轻妇人,将其横担在马鞍上,不理会那妇人的哭喊,大笑着掠过。
屠杀与劫掠仅仅持续了半个时辰,地上留下几百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流民沿着官道继续向北逃去。
羯族骑兵抓获了近千余名妇女,满载而归……
李满坉随着流民队伍奔跑出数里后,回头已经看不见羯人骑兵了。他与其他流民一样,栽倒在路边的土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这几里地的狂奔耗光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饥饿与疲劳,让他根本就无法再站起来……
李满坉就是这些流民中的一员,他今年只有十六岁,原本是兖州济阴郡李庄人。兖州连续三年的征战,使得地里的庄稼收获甚少,去年李满坉将村子附近的田鼠、燕子等能吃的都抓光以后,却传来了羯人又来劫掠的消息,而刺史大人郗鉴这一次没能顶住羯人的攻击,听说退到合肥去了……
李满坉一家被迫只能离开村子,开始了流亡生涯。他们跟着同村子的人一起向南面逃走,一路走一路乞讨,抓能吃的一切小动物。待到年初,他们的队伍居然增加到了数千人之多,原本以为来到徐州就会活下来,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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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三月份,他们来到了徐州的彭城附近,羯族胡子又来了。这一次李满坉的一家没能幸运的逃脱,母亲和姐姐被羯人抓走了。自己和父亲侥幸逃脱,他虽然没什么见识,却也能知道母亲和姐姐将要面临什么样的灾难。对于羯人来说,汉人的女子就是两只脚的羔羊,也许娘和姐姐都已经变成了羯人的腹中餐了吧!
逃难的流民已经无法继续南下了,只能掉头往北走,听队伍中识字的老先生说,青州境内还没有出现羯族胡子。李满坉不知道青州在哪里,有多远,这些也不是他能关心的。
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中飞过的燕雀,李满坉很羡慕它们,不用忍受着人世间的折磨,如若有来世,他希望自己不要再当人,当一只飞鸟就很好。腹中的饥饿再次袭来,他努力的想了想,上一次果腹还是在三天前,含泪吃掉了父亲的一条腿……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发现身边看着自己的人眼中已经开始冒绿光了,那是饥饿的野兽看见猎物时才会出现的眼神,他不想活着就成为别人充饥的食物!
踉跄的跟着队伍继续向着前方行去,如蝗虫过境一般,吃掉能吃的所有东西,包括能够果腹的树皮和草根……
两天后的下午,李满坉仍旧跟着队伍机械的向前走着,这时,他听见队伍中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李满坉不明所以的看了过去。不禁眼前一亮,隐约看见几里地以外有一个小村落,看来晚上应该可以饱餐一顿了。
已经有流民向着村庄冲了过去,李满坉却并没有着急,他解下腰中的水囊,猛的灌下去,浓重的血腥味直冲口鼻。水囊中并不是清水,而是鲜血,人的鲜血,他父亲的鲜血!
因为时间有些长,鲜血中有大量凝固的血块,李满坉并不在意,只要能果腹,其他的都无所谓……
这一次,他并没有节省,将水囊中的鲜血全部饮尽,胃中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将水囊重新挂在腰间,在另一侧摸出一把柴刀来!柴刀上有几处豁口,但是刀刃依旧锋利,李满坉昨夜才磨过的。柴刀的木柄处已经看不见本色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污渍,那是由人的鲜血染成的。
李满坉看了看手中原本应该是砍柴用的刀,但是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命丧此刀。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上一个杀掉的少女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他清楚的记得少女临死前的无助,但是他并没有手软。少女的肉确实要比老人的肉好吃不少,难怪羯人只抓汉人的女孩儿来吃!
舔了舔嘴唇,他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不少,握紧手中的柴刀向着前方的村落狂奔而去……
村子并不大,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由于地处偏僻,他们很幸运的躲过了羯人的劫掠,不幸的是却遇到了饥饿的流民!
由于是夏初,村中的劳力都到地里干活去了,村中只剩下老弱妇孺,暴风雨不期而至……
李满坉与几十名年轻的流民青年率先冲入村子。他推开一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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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门,李满坉顾不上老妇人惊愕的眼神,直奔厨房。将大约五六斤的黄豆倒入口袋,背到肩上,打开锅盖,惊喜的发现了几个糜子馍馍。
李满坉顾不上别人,抓起糜子馍馍就往口中塞去,这时那老妇人也反应过来,大声呼喊着向着他扑去……
李满坉感觉袖子一紧,不加多想挥出手中的柴刀,看着老妇人缓慢的倒在血泊当中,他心中并没有泛起太大的波澜。继续撕咬着手中的馍馍,一边在屋中寻找其他可以果腹的食物。
很遗憾,这家显然很穷,除了这半袋子黄豆,什么都没有。李满坉懊恼的走出院子,后面更多的流民涌了进来,他也不予理睬,走入隔壁的院落。
还未走到屋中就听见有女子的哭喊声传出来,他迈步走了进去,屋中有几个流民正在翻找食物,看见李满坉进来,不觉都让了让。李满坉虽然身体有些瘦弱,但是他出手毒辣在流民队伍中也是出了名的,除非迫不得已,没人愿意惹这个连自己的父亲都能吃的疯子!
看着口中塞满黄豆的流民,李满坉轻蔑的笑笑,并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向内屋中走去……
矮榻上一名壮汉正压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上,李满坉瞥了一眼,那少女并不好看,满脸的麻子,但是身段却很是婀娜。少女的身上的壮汉,李满坉是认识的,他叫陈狗子,是流民中的一个恶霸,而且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畜生,流民中不少的女子都被他糟蹋过。他本是猎户出身,仗着自身狩猎的几分本领,用一些个兔子、田鼠等也换来流民中的一些女子成了他的露水夫妻。只是,随着羯人掠走流民中大量的女人,陈狗子的下半身也就无用武之地了……
陈狗子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回,大喊一声:“滚出去,妈的,没看见爷爷在办事吗!”
李满坉轻蔑一笑:“呵呵,狗子哥好大的威风啊!”
陈狗子悚然一惊,放开了怀中的麻脸少女,回头看向拎着柴刀的李满坉,那柴刀还有鲜血滴下,显然是刚刚杀了人的。
陈狗子心中暗骂一句真是倒霉,刚要乐呵乐呵,却撞见了这个煞星,心中不爽,但是面上却是带着笑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坉子兄弟,怎么你看上这个麻婆小妞了,那哥哥就让给你了,哈哈哈……”
那少女被松开后,紧了紧凌乱的衣服,见欺负自己的恶人似乎很忌惮眼前的少年,跪爬到李满坉的身前,抱住他的腿,哭喊道:“大哥,救救我,救救我……”
李满坉看着脚边的少女,皱了皱眉,一脚将其踢开,厌恶道:“谁要这麻子女人,狗哥你继续,我要的是那个东西。”
说完,李满坉指了指矮榻上的一个袋子,那里显然是陈狗子刚刚缴获的粮食。
陈狗子握了握拳头,却并没有说话,看着李满坉背着自己刚刚搜到的一袋粟米走出房间,还好他并没有赶尽杀绝,还给自己剩了一袋黄豆。骂了一句晦气,便重新扑向少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