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原本处于狂热状态的民众,彷佛被当头浇了盆冰水,一下冷静清醒下来,他们举目看向了高台之上的身影。
秦落衡面无改色,目光微凝的看了眼老者,澹澹道:“我虽很想说这理应是大秦的天下大治,但实则,这的确是我的个人之见。”
老者虚着眼,失望道:“纵使你说的天花乱坠,把大秦描述的殷实富饶,但这些终究是假的,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你仅仅是一个博士,你做不了大秦的主,也做不了天下苍生的主。”
“真正能做主的......”
“是正坐在咸阳宫的那位皇帝!”
“不是你!
!”
老者的话音落下。
四周众人的脸色就陡然一变。
老者的话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他竟直接把目标指向了始皇。
一瞬间。
冀阙四周寂若寒蝉。
没有人敢再出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唯恐受到牵连。
原本挨着老者的几人,脸色更是腾的变得煞白,惊恐不安的朝后面挤去,生怕被人误会,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场内士人面色微沉。
他们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看向了老者。
眼中满是惊疑。
他们中不乏有恨秦入骨者,但也不敢把矛头直指秦始皇。
眼前这名老者,却是做了他们不敢做之事,直接把矛头对准了秦始皇,言辞更是犀利无比,直击要害。
他们死死盯着这名老者,好似要把这人看穿,但任凭他们怎么回想,都在脑海中找不到与之对应的人,这名老者彷佛就是一个普通老人,只是灵光一闪,下意识吐露了心中所问。
但无人敢真把他当成普通老人。
现在嬴政在大多数人心中,还是同苍天等高的存在,极其受敬仰,以往咸阳敢直呼皇帝称谓都会被人斥责,何况这人还是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始皇,一般人哪有这么大的胆量和心识?
甚至于。
他们自己都不敢!
就在众人心生猜疑之时,一道爽朗的大笑声,瞬间将他们意识拉了回来,秦落衡大笑道:“是也,我的确只是一名大秦博士,做不了天下的主,但我难道就不能发表自己的主张?”
“百家争鸣,诸子论道。”
“难道当时先贤诸子就能为天下做主了?”
“心系天下,乃人之本性。”
“诸子先贤为实现自己的宏大志向,游历诸侯,广传学术,从而开创了百家之学,从一人之言,变成一家之言,甚者如法家,直接成了法天下。”
“眼下我所说的确只是个人之见,但何以不能推广成为天下共识?”
“若是天下人人以此为目标,原本只是一人行,何以不能成为十人行,百人行,万人行,甚至千万人行?或许前路是一条满是荆棘的小路,但走的人多了,未必就不能真走成康庄大道,那何以不能成就华夏经久不衰?”
“孟子曰: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秦落衡何以不能为大秦谋?为天下人谋?为华夏的千秋万代谋?”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当年诸子能着书立说,四处奔走宣传自己的思想和主张,诸子面对各方的千般阻拦,万般艰险,也岿然不惧,而今天下内无兵戈之患,随着朝廷犁庭扫穴征伐匈奴百越,也将无外患之虑,内外无忧,未必就不能实现长治久安。”
“大秦素有革新之志。”
“我的志向为何就不能成大秦之志?”
“江河不舍昼夜,岁月不留白头,逝者如斯,虽圣贤不能常驻世间!唯其如此,我等为当世之人,更应勠力同心,做好我们这个时代应做之事。”
“以功业之寿,垂于万世千秋!
!”
“如此。”
“才不负人间走一趟!”
“我知道你们中,不少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若是往常,我定会选择不理会,再待几年,且看你等处境,但我却是选择了据理力争,你们可知为何?”
“外界盛传我曾为亡人。”
“然这是真的。”
“我早年曾在天下游亡,见过朱门酒肉臭,也曾见过路有冻死骨,见过城中莺燕成群,也见过城外卖儿鬻女,甚至见过易子而食,世间有太多悲惨,但作为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不觉得世间当是如此。”
“但乱世人就是比草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