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问天下谁寂寞,夕阳关下折柳人。
夕阳关一直都是寂寞的,这是谁说的呢?夜峵不太记得了,当初不相信,但是只有来到夕阳关的人才懂得这座存在近千年的古城中有一种几乎实质的寂寞。来到夕阳关的人大多没有回去的期盼,作为夜楚王朝北拒苍狼的第一关卡,这个战场上埋葬了太多的生命,对于它来说死亡已经是一种习惯,没有离别只有永别。而这样一座城池,即将迎来帝国最高统治者的巡幸。
夜峵站在夕阳关的城头淡淡望着城池外的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土地,心头那些微微的感概大抵也伴着斜阳散落一地,无从捡起。
“王爷,王爷……”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在风声中传了过来。
夜峵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小厮正搀扶着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太监,两人一路小跑往这边赶了过来。
“禧买卖,怎么到这里来了。”夜峵微微皱眉,走过去伸手搀住了那老人。确实是老人了,有些稀疏的已然不见一丁点黑色的头发勉强挽了一个发髻在头上,皱巴巴的脸上布满的褐色的斑点,搭在夜峵手上的手干枯得像是经过火烧的枯树枝。
“我刚刚听那些小的们说,说是皇上过几日就要前来边关狩猎了。王爷,这天下巡幸可是大事,我刚刚在城里转悠了一下,怎么还没看见半点动静啊?”
“这事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我自有安排的!再说,这皇上还在许京驻跸,到这里,还早着呢。”夜峵淡淡说道,眼前的老人自冷儒代政就已经在宫里了,连白希夷都只能在朝野之外做一只闲云野鹤,他却还是能在朝中有三分地位,说得起话,这老人倒也是太不简单啊!
“嘿嘿……忙碌了大半辈子了,现在倒是消停不来了咯!都到了许京了,你还不让准备准备,你真以为那些达官贵人跟你一样,丢在猪圈都能忍受啊!“
“我已经安排好了。要是到时候他们有什么地方不懂,禧买卖就在边上帮衬帮衬。“
“得。我成了一个打杂了!好了,咱家也不跟你贫了。“老人对着侍立在一旁的小厮招了招手:“过来,扶公公我回去咯。“
夜峵望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嘴角不由淡淡的笑了。他是成帝的遗腹子,与先帝乃是兄弟,倒是当今天子的皇叔,自己是被这老人一手带大的,若没有这老人自己怕也是活不到如今吧?三年前老人说要养老,便揪着自己来了这夕阳关,却一直关心着那里的一举一动。朝廷里的事跟他关系不大了,但是偶尔传来的风声却让他暗自庆幸自己已然远离那是非之地,或许这也是老人的聪明吧。
“王爷,这禧公公倒是比刚来夕阳关那会儿更精神了!”
“他啊,那是省心了!”笑说道,回过头去却看见是自己的副将郑峰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有开口问道:“郑将军,·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王爷,这一次皇上前来夕阳关狩猎,理应按天子规格修缮行馆,但是夕阳关自古就是军事重镇,只怕不适合。而且,这战场凶险,刀枪无眼,要是一不小心……”郑峰说着不由有几分迟疑,因为这到底关乎天子的安危以及天家的威严。
“郑将军,本王这几天也一直在想这事儿交给谁去办才好,既然你现在问起,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去办了。”
“这……王爷万万不可啊,末将一介武夫,实在无法胜任!”
“你放心好了,禧买卖会在一旁帮衬你的,他在宫中混迹这么多年,他知道该怎么做!”
“但是,禧公公年事已高,我怕……”
“他忙碌了大半辈子了,如何闲得下来?再说,整个夕阳关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吗?”夜峵微微叹了一口气。
郑峰微微一叹,夕阳关的将领大部分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汉子,这侍候人的事恐怕是有心也无力。
“王爷……”
“有话就说吧。”
“末将还是以为皇上此次巡狩夕阳关实在是不智之举。实在是应该……”
“郑将军,可听闻皇上曾在月前杖责文史阁掌阁江天喻江大人?”
“竟然有这等事情?”郑峰闻言不由有几分不可置信地反问道。全天下都知道文史阁掌阁江天喻与当今圣上亦师亦友,甚受皇上的器重!当今皇上甚至曾经说过:能得江先生相助,实为江山与百姓之福。若非如此江天喻又怎会成为清议之首,能在朝中与权相赵权分庭抗礼?
“莫不是江大人犯了什么错?”郑峰沉吟片刻之后才谨慎得开口问道。
夜峵看着他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江大人确实做是错了事。错就错在他劝谏皇上莫要巡狩夕阳关。“只是最后一句话夜峵没有说出来。
夜峵依稀记得年前回京述职时的事情,在那金盘玉著杯盏交错的酒宴之上,那女子风华绝代的一颦一笑。
“三年未见,小皇叔幸苦了,月心代皇上敬小皇叔一杯。”
“却不知这北野风光,是否当真如世人所言?”
“可惜妾身久居深宫,无缘得见了。”
……久居深宫,无缘得见了。
……无缘得见。
如何会无缘得见了?现在不就是有缘了吗?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帝王的一纸诏令而已。
“所以,有些事情不是应该我们操心的事。我们也就不要去管这些事情了。”夜峵闭着眼,轻声说道。
“王爷,您在说什么了?属下没听清。“
“这样吧!你先去检查一下城外三十里之内的布防情况,另外去派人监视苍狼大部队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动及时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