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有罪,不敢起身!五日前,由许京运往夕阳关的粮草辎重在运粮途中被劫!”
胡说八道!夜薇月正准备冲出去,却被人拉住了。
母后,怎么了?夜薇月回头看着一手拉住的楚月心。
不能出去。楚月心严厉地看了她一眼,拖着她便离开了。
“皇叔,平时在军中就吃这种东西?”夜薇月偷跑出来是为了报信,粮草被劫之事,她总觉得另有蹊跷。
“是的,王爷他一直如此。”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皇叔?”夜薇月没有动这些东西。
“郑将军,幸苦你了。”夜峵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将领的肩膀。
“王爷。”来人正是当朝十三王爷夜峵。
“你先去忙。”夜峵示意他出去。
“属下告辞。”
“幸苦了。”看着一身甲胄的下属,夜峵心里微微有些歉意,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夜薇月拖走了。
“十三皇叔。”夜薇月听见夜峵的声音,立马从床上走了过来:“我来是为了告诉你……”
“粮草被劫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夜峵看了一眼桌子上馒头:“你还没有吃东西吧,走了,走了,吃好吃的去了!”
“皇叔,真不知道你干嘛要来夕阳关这种地方!吃不好,睡不好!”夜薇月牵着夜峵的衣摆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嘴里还在不停的抱怨着。
“薇月,你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吗?”
“是什么地方?”夜薇月松开手,走上前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他们正站在一处山岗上,山脚上是一片苍茫的原野。
“这里以前是我大楚子民的良田,但是现在成了苍狼人跑马的牧场!”夜峵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夜薇月却能很清晰感觉到这平静之下所汹涌着的悲愤与苍凉,它们与晚风一起呼啸而过。
夜薇月看一眼自家皇叔冷俊的侧颜,微微瞥了瞥嘴:“守卫家国平安,自由朝中大臣去担忧,皇叔你就是自讨苦吃。”说着用脚尖在地上慢慢碾着。
“薇月,你觉得他们在乎吗?”夜峵看着正在碾地的夜薇月轻声问道。
“谁在乎什么啊?”夜薇月抬头望着他,有些不解。
“你当真觉得,那些守在山脚下的人在乎这个江山谁做主吗?这个王朝是否姓夜吗?朝中大臣真的在乎这个国家的存亡吗?”夜峵的话,宛如一声叹息重重锤在空中,泛起层层涟漪:“薇月,夕阳关是没有分别的地方,这里只有永别,每一个到这里的人都没有离开奢望,因为作为北拒苍狼第一关卡这里埋葬了太多太多的生命。我留在这里只想告诉守在这里的人,夜家王朝从来没有忘记这些在这里浴血的人,我们夜家与他们同在!”
不知道为什么,夜薇月突然感到眼眶有些发酸,嗓子有些更咽:“可是,皇叔这样不觉得委屈吗?饭那么难吃,床那么硬。”
“呵呵……真是小孩子。”看着哭出来的夜薇月,夜峵笑着摸了摸了她头:“在这里我也得到这宫里一辈子得不到的东西。”
“是什么啊?”
“随心所欲。”
夜峵站在夕阳下,金色的晚霞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辉,晚风吹起衣带,放佛一面不倒的旗帜。夜薇月看着这样的夜峵,蓦然间伸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衣摆。如果不抓紧,也许自己就会这样失去十三皇叔。
夜薇月被吵醒的时候,正在下雪。洁白的雪花正从洞开的窗户慢悠悠的飘进来,与雪花一起飘进来的还有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夜薇月揉了揉眼睛,从跳下床,拉开门就往外面跑。城中的大火染红了半边天,火光中全是混战着士兵,苍狼人与夕阳关守兵混战在一处,火光能够照亮的地方到处都是艳红的鲜血。
夜薇月看着那些银色刀光,刀光切入肉体然后带起比火焰还要鲜明的艳红以及惨叫。一张张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不断的倒在血泊之中,直到行凶者饿狼一眼的眼睛看着自己,夜薇月才回神转身顺着长廊跑开。
“啊!”雪亮的刀光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薇月!小心!”她听见有人在叫她,是谁?十三皇叔吗?然后有人将她护在了怀里,然后是兵器切入肉体的钝响,然后是兵刃抽出的声音,然后艳红的鲜血溅了她一脸。
“公主,没事吧?”这几天一直在照顾她的郑将军,看着她。她看着他眼中倒映的火焰说不出话来:“呆在这里别动。”
郑将军转身与身后的人缠斗到了一处,兵刃交接的锐响,兵刃切入肉体的钝响,还有远处的呐喊与马蹄声,一声一声冲入她的耳朵,撞击她的心脏。
郑将军就这样倒在了她的面前,她看见他的身体还在无意识的抽搐着,然后停止了抽搐,她就这样满脸鲜血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抽搐着失去生命,恐惧几乎让她忘记了呼吸。
“薇月,薇月,你没事吧!”夜峵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站在尸体前面发呆的夜薇月,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脸。
“啊!”夜薇月茫然地看着夜峵,然后受惊一样一把拍掉夜峵的手。
夜峵正准备说话,但是横里切过来的大刀打断了他。夜峵格住对方的大刀对夜薇月吼道:“薇月!跑!跑得越远越好!”
在夜峵的殷切的注视中,夜薇月终于回过神来转身跑进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她赤着脚,在大雪中不停的奔跑着,她只是想要远离那种恐惧,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直到,她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她才停下来,然后整个人摔到在了雪地里。
她躺在雪地里面仰头看着上方阴沉沉的天空,黑色的雪花就像是大火燃烧后的灰烬,正绵延不绝从天空坠落仿佛要这一切都埋葬掉。
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些倾城的火,那些泼洒的血。恍恍惚惚间似乎又听见了那些声音,战马的嘶鸣,兵刃切入人体的钝响,所有垂死的呻吟。
“薇月!跑!跑得越远越好!”在那些纷乱的声音之中,十三皇叔声嘶力竭的呐喊显得如此惊心难忘。
“十三皇叔,十三皇叔……”女孩抬头望着那些飘落的雪花,喃喃念叨着这个称呼,眼泪如决堤之水从眼眶涌出,从眼角落在雪地上凝结成了冰。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只知道这个时间久得让她做了一场好梦,梦里阳光正好,梦里花香依旧,梦里十三皇叔将她的秋千高高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