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受力,被人猛地拽起来,珠穗也甩了出去。
那柄带着血的镰刀登时勾在脖颈处。
林照看清来人。
是绯村。
他的身旁还有两具尸体,是那些人的同伴,身首异处,伤口干净利落,可见下手时的果决和力道。
也正是因为这份震慑,才造成了刚才的死寂。
“放开,夫人。”
绯村的野太刀横在身侧,那刀刃锋利至极,连血都很少挂在上面,而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冰冷如霜,以此警告着他们:“我可以,一息,全杀。”
“这人在说什么?”
“好像是个东洋人。”
“东洋狗,还不快滚开!”
林照被拽着领子,呼吸不畅,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气喘的声音被挟持着她的人听到,斜睨过来,这女子肌肤瓷白,透着婴儿般的娇嫩,浓烈的妆容仿佛多此一举了,这样美丽的女子,肯定自小吃穿不愁,是用无数的金银堆砌出来的美好,若她自小和他们一样,饥寒交迫,又受灾情所累,官府压迫,现在怕也是个黄脸婆子。
“杀了她!”
男子含恨,齿关间碾出沫子来。
林照听不懂他的方言,但从语气可以判断,绝对是要自己性命一类,她看向绯村,后者冷冽道:“我答应,东家,保护,夫人。”
林照的心里五味杂陈。
绯村再怎么快,也快不过近在咫尺的镰刀吧。
若这人一个冲动,自己立刻会脖颈割断而死去,倘若这次死去,自己还会再重生一次吗,在这一瞬间,林照怀疑,重生这一世,会不会是个梦。
“该死的岭平流民。”
这时,那个老内监在地上,气若游丝的说了这么一句。
林照陡然一愣,岭平流民,难不成这些人是素州的灾民?
那样的骨瘦如柴,面如黄蜡,常年饥寒交迫下,小腹隆起,是病症。
可素州的灾民怎么会进入庆京,还出现在这里。
那些守城兵在做什么?
远在素州赈灾的太子又在做什么!
不是说灾情得解了吗?
“杀了她,你们,都死。”
绯村手腕轻转,将野太刀横在身前,银色的刀身映出他血红的眸子来。
“不杀她,我们也得死!”
一个毛头小子梗着脖子,对着绯村喊道:“我们会被活活饿死!或被官府的人杀死!左右都是死!那就一命换一命!”
毛头小子转过头来,神情悲愤,伸手指着林照的脸,怒吼道:“我们这样的烂命一条,换她值了!”
这小子说的是庆京话,只是不太标准,林照可以听得懂,她微吸了口气,一字一顿的知道:“你想杀了我,你可知道,我是谁?”
小子一愣,踌躇几息,咬牙道:“管你是谁,都要杀了你!”
“我是林照。”
林照泠然道。
果然,在听到林照二字时,小子的脸上有一刹那的苍白,见他失神,旁边的同伴皱眉发问,这小子半晌才用方言回答。
而他说了后,同伴们的表情也是各异。
谁不知道林照。
只是……
“都得死!”
又有人大喊:“她是林照,更要杀!”
“我是文昌省左司郎中薛道之发妻!”
林照骤然厉喝,吓得手持镰刀之人手一抖,刀刃触碰肌肤,划出一道极浅极浅的痕迹来,可林照似乎感受不到,对视着那小子逐渐软弱的视线,语气更加凝重而决毅:“你们若杀了我,我夫君便是刀山火海,也必定追杀你们到无穷!”
小子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他让是知道薛道是谁,也明白薛家的势力,他们这样的蚍蜉,如何撼动薛家大树,可是事已至此,只得道:“少夫人……我们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即便您是当今娘娘,我们也……”
“你们在素州还有家人吧。”
林照陡然道。
小子听闻此言,本就没有血色的脸颊又白了白,是啊,说是没什么好怕的,可是……可是素州还有家人在,他还有姐姐,姐姐还在等他回去……
“若要造反,何必千里迢迢的来庆京城,在岭平也是一样的,你们这样跋山涉水,不还是想为素州讨得一分公道吗?”
林照眼神明亮,像是一轮明月,照耀着小子,他不知怎的,眼泪大股大股的流了下来,是啊,这天下还有公道吗?
“素州……素州就是地狱,素州是地狱。”
小子呢喃着,痛苦的抱着头,不知道是泪还是血,一滴一滴的落在雪地上:“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实在是无门可叩……”
“你们要的公道,我给。”
林照说。
小子猛然抬头,半信半疑的看着林照:“你……你能做什么?整个素州的嘴已经被一双大手捂住,能说话的,都死了……”
“李二小!别听她胡言乱语!”
一直拿着镰刀的男子实在是听不下去,心里翻江倒海:“杀了她!”镰刀又逼近一寸,“杀了她!杀了这些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