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不能说。”刘安的弟兄齐齐叫道。
刘安苦笑道:“兄弟们过虑了,便是不说,咱们这十多人完了,留下的人还有活路吗?”
众人顿时默然。
“这位小哥,我等说完,还请下手利索点,给个痛快的,大伙承你的情。”刘安朝张远拱手说道。
张远不置可否,静候刘安回答。
刘安无奈,只得说道:“我等一伙流民,不是来自一地,大多因为失去土地,或遭逢战乱,又或逃避疫病,举家成为流民,路上结伙来至此地。原有四百余人,陆续病亡、冻、饿死近百人,只剩下三百余人,暂居于城外小庙周围。”
张远惊呼:“四百余人竟死了近百人?”
“是,天天都在死人,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有。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流民么,得不到安置,得不到救济不死人才怪了。”
“官府没管吗?”
“有的地方管,这里屡遭蛮族入寇,谁来管咱们。”
“那你们怎么不去官府管安置的地方?”
“自黄巾起事之后,这样的地方没有几处了,即便安置,也难活命,加之能安置的人数有限,去不去也差不了多少。咱们这一伙流民,流落到此之后,揽工、乞讨、当佣工……千方百计的挣命,就这样还天天死人。加之最近又有一伙流民到来,两相争竞,更是雪上加霜,要不了几日,只怕尽数饿死了。”
“你,你这话可真?……”张远话刚出口便即醒悟,刘安的话假不了。
“小哥若是不信,随我等去小庙一看便知。我等绝粮几日,又伤了几名兄弟,缺医没药,无奈才做此强盗行径,焉敢欺诈。”
张远期待的看向杨英。
“人是你捉的,怎么办你自己决定,老夫说过要安心养老,谁有功夫管你的破事。”杨英懒懒的说道。
“这是要当甩手掌柜了,嘿嘿,不把您拉下水,看来是真不想出力了。”张远暗笑。
“那就随你去看看,你可别想着跟我玩什么摔杯为号,暗藏刀斧手的把戏。我是年纪轻,没什么见识,看见那位老爷子没有?武艺顶尖的老江湖,什么伎俩没见过?能打得过他的人没有,能瞒过他老人家眼睛的事更没有。别不信,知道什么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吗?杨老爷子就是。给你们说桩小事,老爷子前几日上山,我亲眼看到他空手干掉两只老虎,只是下手重了,有一张虎皮打坏了,不值钱,心疼得我直哆嗦。就你们几个,不够他老人家一勺烩的,刚才还嫌我碍事,怕耽搁的时间长,要亲自出手。我怕老爷子一出手,没轻没重的拆了你们的骨头,死活抢着和你们玩玩,否则你们哪还能站着。”
众人信以为真,尽皆心想:“就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子都把大家打成狗,没想到老瘸子更是个狠人,空手打虎,还是两只,这谁惹得起?幸好小哥眼光不错,看咱们不像坏人,没有让瘸子出手,不然咱们哪里还有命在。咱们虽然武力还看得过去,比起老虎来还是差点。想想也是,这小哥都厉害的不行,老瘸子多半是他师父,肯定更厉害了。”
杨英听张远大吹牛皮,不满的啍了一声,说道:“小子,胡说八道够了就赶紧上路,要是胆怯,不去也罢。”
“您老发话了,谁敢不走。这位好汉,咱们这就走吧,有什么话边走边说。”
一行人出得城门,随刘安往小庙走去。
一路上杨英板着个脸,众人对他甚是敬畏,自然往张远身边凑。张远前世就是个善于交流的人,没走多久便和刘安一伙混的烂熟。
“好汉,你们这伙人有多少妇孺老人?”
“远哥儿就别叫某好汉了,听着羞的紧,贱名刘安,小哥直呼便是。”
“行,……你叫刘安?以前是不是猎户。”
张远惊讶的问道。
刘安以为自己和张远认识的人同名,不以为意的说道:“不是,某以前从过军,因看不惯上官作威作福,寇来又怯懦不战,便当了逃军,跑回云中老家种地。这几年胡人闹的凶,家里的地又被豪强并了,不得已当了流民,路上不断遇上各地的流民,便结伙至此。大伙见某会点武艺,举为首领,领大家谋生。”
“那你有妻儿吗?”
“孤身一人。”
“哦。”张远放下心来,看来此刘安不是杀妻给刘备吃的彼刘安,若是彼刘安那狠心之人,铁定找个借口把他干了。
“小哥莫非认识与某同名同姓的猎户?”
“只是听说过,有个大官投宿他家,想吃野味。那家伙把妻子杀了,冒充狼肉献给大官。”
刘安一听大怒,说道:“竟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某若遇见,必定一刀杀了,为世人除此祸害。刘某耻与那人同名,今日便改名为……为…
“算了,天下同名同姓的多了去,那人禽兽不如,是干了禽兽不如的事,与姓名有什么关系,你这名也不用改了。”
“那便听小哥的,不改了。小哥既然听说过如此狠毒之人,怎不杀之?某是没机会了。”
“没找到呢,找到了还能让他活着。万一被你先遇到呢,怎么就没机会了?”
“不瞒小哥,咱们这伙流民断粮七、八天了,全靠草根树皮硬撑,眼见也撑不了几天,全饿死了哪还有机会。”刘安倒是放开了,反正也没什么办法了,想当强盗都已经没力气去打劫,唯有等死了。
“看来你说的是真话了,停一下,我有话说。”
“某绝无虚言,小哥为何停下,莫非仍有疑心?那便先杀了某,反正不过早死几天而已。”
“有个屁的疑心,三百多人快饿死了,我还能看得下去?我这就回城去,买些粮食救人。你们先去,生火烧水,准备熬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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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刘安大张着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子,老夫知道小庙在什么地方,这就骑马回城买粮,你和他们滚吧,方便你小子背后说老夫坏话。”
“我哪有说您坏话,既然老爷子古道热肠,那就有劳了,直接让甄家粮栈送粮食来。嗯,您老多买点,估计王和那一伙也绝粮了。”
“知道了,你小子这次办的事倒是很对老夫胃囗,便不计较你胡说八道的事了。”杨英说完便策马回城。
刘安一伙十多个汉子,哭的稀哩哗啦,齐齐跪了下去,磕头不止,感念张远活命之恩。
张远手忙脚乱的,拉起这个,那个又跪下,尽皆不肯起来。
张远忙乱一阵,喝道:“哭什么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煮粥救命才是正事。不起来我自己找路去生火烧水。”
刘安擦了把眼泪,说道:“听张小哥的,都起来,先做事。活命之恩咱们记着,但有一口气在,必报此恩。”
“但有气在,必报此恩。”
“行了,快走吧。”
刘安领路,众人加快脚步,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小庙。
张远第一次见到流民的营地,被彻底的震惊了。眼前场景如同鬼域,低矮的草棚前,一个个骨瘦如柴,有气无力的人活像骷髅,还有点力气的在地上翻找可以食用的草根,找到便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