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复家里的使唤婆子李妈妈便是从牙行里找的,当初送那婆子去的时候,正赶上那位大娘子病着起不来炕,也没照见面,倒是知道潘复娶进来的正是潘府蒙学里那位玉先生的闺女。
听闻模样儿生的极好,又知书达理,唯有一样不妥,身子弱,三五不时便要病上一场,是个不折不扣的病秧子,正因如此,虽模样标致上门求亲的却没几个,这潘复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娶了她回来。
到底年轻,只图好看了,却不知家下过日子的婆娘,得身子壮实能干活好生养才行,好看能顶什么用,又不是为了摆着好看的,这不过了门才多少日子就病了,家务料理不得,还得寻个使唤婆子伺候着,这哪是娶媳妇,分明是捧回来一位祖宗供着。
就这么供着也没落下好,平白无故又招惹了这么一位小爷,潘复家里的使唤婆子乃至后来搬的宅子,都是这管事经手的,自是清楚底细。
先头柳旺来寻他的时候,管事还纳闷呢,这么齐整的宅子又是这样好的地段,别管是卖还是赁都能得个好价钱,谁知柳旺却说价钱不用太高,只不过赁给谁,得他说了算
管事先头也没当回事儿,可寻了好几个主儿,给的价高人也体面,偏生到了柳旺这儿都打了驳头,总之就是不成,后来潘复来牙行找房子,管事灵机一动去寻柳旺问了问,谁知柳旺一听崩儿都没打就应下了,管事这才明白,闹半天柳旺等的就是潘复。
只是一直没想明白,那位小爷费这么多周折,给潘复设套子倒是图啥啊,要说钱财,简直是笑话,潘复就是一个衙门里抄写文书的小吏,月俸银子是不少,那也得说跟谁比,若是跟寻常老百姓比,自是不少,可若是跟梁府那位小爷比,却是大大的笑话了。
别说那位小爷,就是那小爷府上看大门的小厮,得的赏钱估计都比潘复的月钱丰厚,说图财实在可笑,要说为了权势就更扯了,便不说那位小爷的出身背景,便是这周府也不是寻常百姓能攀上的门庭啊,更何况潘复一个衙门小吏,不过就是干些抄写文书的差事,有个屁权势啊,要说图潘复的才能,更不可能了,潘复也就会写两笔字,画几幅画,以这位小爷的身份,想找这样的还不容易,做什么非找潘复,还使唤了这么多心计手段。
到今儿管事才算彻底明白过来,闹半天这小爷折腾这么多事,是瞧上了潘复那小媳妇,这可真是红颜祸水,瞧瞧模样好看有什么好的,好端端就惹了这么个魔星家来。
想到此,真替潘复冤得慌,这可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娶个病秧子媳妇让别人惦记上了不说,还一步步的让人套了进去,真当那小爷看重他,到这会儿都还抱着热火罐呢,殊不知早让人算计的一清二白了,还去医馆拿银子,那医馆就是梁府小爷为了谋他媳妇开的,他跑去支银子能有他的好儿吗。
这管事想的不错,潘复交代了几句便急匆匆往医馆来了,琢磨着好歹先支了银子把那宅子买下来再说,进了医馆直接寻付掌柜的说要支五百两银子。
这付掌柜本是梁惊鸿手下打理外庄的管事,极精明能干,梁惊鸿特意把他叫到燕州城来当了医馆的掌柜,因这医馆开张之处潘复便常来,因此跟付掌柜极相熟。
因相熟也便不藏着掖着,直接道:“老付你先在柜上支五百两银子给我,我有急用。”
付掌柜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潘大爷,您,您说的多少?”
潘明成有些不耐的道:“五百两银子,咱们医馆生意红火,不会连这点儿银子都没有吧。”
付掌柜脸色为难:“有是有,只不过当初医馆未开张前,东家就立下了规矩,除了每月按时的分红,所有参股的都不准在柜上支银子,潘大爷您这开口就要五百两,小的就算生了天大的胆儿子也不敢给您支啊,坏了东家立的规矩,小的这差事可就到头了。”
潘复眉头一皱,先头他想的好,只当来了就能把银子拿走,哪想梁惊鸿还立了这么个规矩,不禁道:“依着你这话儿,便是家里有急事使银子,也不能支了。”
付掌柜忙道:“潘大爷您可别恼,这规矩是东家立下的,小的不敢违逆,不过当时东家倒是也说了,若遇急事使银子,也不是不能支,只不过需得东家亲自点头才行。”
潘复:“你说的倒轻巧,自那日从梁府出来,我又去了几趟,也未见过惊鸿兄,问了府里的管事,也说得含含糊糊不清楚,如今却去哪儿寻他?”
付掌柜目光一闪道:“潘大爷莫急,东家只要在燕州城也就那几处,不在梁府便是潘府,若两处都找不见,必是在郊外的别院呢,小的这就遣人去寻,想来明儿就能得个准话了。”
明儿那来得及啊,潘明成摇头,牙行那管事还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勉强答应明儿再往外散消息,若自己筹挪不出银子,一旦风声放出去,这般齐整的好宅子,哪里还留得住。
想到此,忙道:“明儿就来不及了,不若付掌柜先把银子支给我,等从惊鸿兄哪儿得了准话儿,再把账目平了不就得了,也不费什么事儿,岂非皆大欢喜。”
付掌柜的大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叠声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若给东家知道小的在账目上动手脚,莫说这差事,就是小的这条命也得交代了。”
潘复:“老付你怕什么,我不过就是一时不凑手,等过几日月底医馆分红下来,手头就宽裕了,这点儿银子的窟窿还不好堵吗,况且,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我不信梁兄还能特意来查你的账。”
付掌柜在心里冷笑,都到了这会儿潘复还做美梦呢,别说五百两银子了,就是一分一厘他潘复也支不出去。
心里不屑,脸上却莹着笑道:“潘大爷这一提,我倒想起个主意,或能解潘大爷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