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郎愣了愣,倒真未想到周子瑜想做生意,士农工商,商在末流,莫说周子瑜这样的官宦子弟,便是自己阿爹一个蒙学的先生,也绝不会让自己去做生意。
周子瑜见他的神情顿时泄了气:“我就说吧,我家老子肯定不会答应,他一心指望着我金榜题名给老周家光宗耀祖呢,要是知道我想去做生意,估计能一棍子打死我了事,省的丢祖宗的脸。”
冬郎奇怪的道:“你一个官宦子弟,怎想起做生意来了?”
周子瑜:“官宦子弟怎么了,官宦子弟也得吃饭穿衣,应酬,哪一样不要银子。”
冬郎忍不住道:“你会缺银子?”
周子瑜立马坐正了,身子也倾了过来:“玉承峻我看你才是不食人间烟火呢,跟你说吧,这世上就没有不缺银子的,不过就是数目不同罢了,穷人家缺的许是一两钱银子,亦或是再穷些的,为了一顿饭几个大钱发愁,而富贵人家缺的可就不是几个钱了,不定就是成千上万的银子,若再往上那些名门望族甚至京里这些公候显贵,外头瞧着声势浩大,富贵已极了吧,可我跟你说句透底的话,一样缺银子,而且缺的可不是成千上万了,哪是你想都不敢想的大数目。”
玉家小户寒门,家里的日子虽不富裕,但平日里吃穿使费也是够的,还能攒下些存项来,修修房子,添置些东西,他们这样小户人家都没说缺银子,怎么这些公候显贵之族却拉了饥荒,心中真有些不信:“依你这话,咱们进学的这梁府也缺银子不成?”
周子瑜摸了摸鼻子:“这梁府吗倒没听说过缺银子,不过咱们南楚说到底也就一个梁府罢了,而且前些年也是闹了饥荒的,要不是出了个厉害的,梁府的账房估摸早急的火上房了。”
冬郎:“什么厉害的,莫非你说的是皇后娘娘。”
周子瑜压低了声音道:“要不说你不食人间烟火呢,你当出了皇后娘娘,家里就发财了不成,跟你说吧,越是这么着越费钱,你想想娘娘在宫里地位自是尊贵,可上下也得打点不是,后宫那些奴才一个赛一个的不是东西,贪财的紧,若是不打点妥当,真要发坏使个绊子,便皇后娘娘也得吃亏,这一年里你算算得多少银子,若是赶上圣上放了恩典,娘娘出宫省亲,外头瞧着是天大的荣宠,可这一趟下来,那银子花的跟流水一样,不提娘娘,便梁府里平日的用度花费,也不是个小数目,那爵位荫封都是面儿上瞧着好看的,真正的俸禄可没多少,绝撑不起这样流水的一样的花费。”
冬郎:“若照你这么说,不是早该撑不下去了?”
周子瑜:“不能指望着俸禄自然便要置些生银子的产业,买田地盖农庄,若赶上风调雨顺,一年里有不少收益,若有本事的,也会在外面开买卖,就比如这梁府的六爷,手下可是有不少挣大钱的生意,要不然能总不在京里待着吗,说是去游历不过就是借口罢了,你见过哪家子弟一年一年在外游历的,其实是看顾自己的生意去了。”
梁六爷?冬郎忽觉这三个字像是在哪儿听过,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遂道:“既有这样的先例,想来令尊也不会太反对你做生意。”
周子瑜:“我能跟他比吗,人家有世袭的爵位,且还是皇后娘娘的亲兄弟,当朝的国舅爷,从落生就是天子骄子,而且也不是那些纨绔子弟可比,总之,他做什么都成,我跟他不能比。”
冬郎想了想道:“若想稳妥些,你可先试试?”
周子瑜忙道:“怎么试?”
冬郎:“想来令尊并非固守陈规之人,虽逼你进学,却不一定是盼着你金榜题名。”
周子瑜:“怎么可能,我家老子成日里逼我念书,远在燕州还天天派人盯着我呢,隔些日子便写信来问我的课业,跟你说,我家老子跟包黑子差不多少,若不是盼着我光宗耀祖,能这般逼我上进啊。”
冬郎摇头:“知子莫若父,令尊如此通透之人,对你这个儿子的资质自然是心里有数的,之所以让你进学,想必是见你心思未定,若你自己拿定了主意,且做出了样子来,再与令尊去说,或许会容易些。”
周子瑜眼睛一亮,心道,是啊,自家老子一贯最欣赏那个小表舅,在自己跟前儿都提过好几回了,父亲觉着那小表舅厉害,不就是因为他成功了吗,有道是成王败寇,只要自己做出点儿样儿来,有小表舅这珠玉在前,自己随后跟着,父亲总不能说自己是错的吧。
想到此,顿时兴奋起来:“玉承峻,怪不得先生总夸你聪明呢,你这脑瓜儿就是灵,这个主意好,就照着你说的先干出点样来,再跟我家老子摊牌。”
冬郎可没他这么乐观:“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这做生意也不是说成就成的,里头有大学问呢,你可想好了从哪儿入手吗?”
周子瑜挠挠头:“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冬郎忍不住叹了口气,合着他说对做生意有兴趣,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没仔细琢磨过:“你家跟梁府沾亲,那位六爷不是会做生意的吗,让他指点你岂不事半功倍。”
周子瑜急忙摆手:“不成,不成,他可是京里有名的霸王,我可不敢招他,要是让我娘知道可了不得。”
霸王?冬郎疑惑的道:“他不是侯府公子吗,怎么成霸王了?”
周子瑜:“那,那个,我也不知道,总之不能找他。”
冬郎:“跟你家沾亲的你不找,那你找谁?”
周子瑜也愁啊,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腿,却碰到了腰上的玉佩,忽的灵机一动道:“有了,去找他。”
转过天下了学,冬郎便被周子瑜拖了出来,说要去找做生意的门路,一路穿了好几条街巷,好容易停住脚,周子瑜笑眯眯的道:“到了,就是这儿。”
冬郎微愣了楞,这里并非市集,左右连个商铺都没有,街巷极清净,正对面是一处私宅,要说不一样之处,便是青砖黛瓦,看上去颇有些江南之风,门楼上并无招牌匾额一类,只侧面挂了一块青竹的牌子,上面刻了三个字,玉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