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郎心中恼火,这件事不用想都知道是梁惊鸿故意瞒着自己,不管他打什么主意,这一次自己都会护着阿姐,绝不让他再欺负阿姐。
一见梁惊鸿,更如见了仇人一般劈头便问:“我阿姐呢?”
梁惊鸿:“皎娘累了,这会儿刚睡下。”
冬郎不再理会他,抬脚便要进屋,不想梁惊鸿伸手拦下了,冬郎怒声道:“闪开。”
梁惊鸿却不以为意,事实上这讨嫌的小舅子越恼,他心里越发舒爽,只是淡淡的道:“想必你也知道你阿姐身子不好,昨儿晚上未睡好,今儿又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刚歇下,你再大声些,说不准她就醒了。”
梁惊鸿几句话,冬郎倒迟疑了,他自然知道阿姐的身子不好,在家的时候,能睡一宿安稳觉的时候都少,病的厉害时,一趟就是几个月,后来虽好了些,却也跟康健的人不同,故此,一听梁惊鸿的话,再着急想见阿姐,也不能进去搅扰。
略冷静了一下,方领会明白梁惊鸿话里的意思,不免又气又怒,道:“你明知道我阿姐身子不好,还折腾她,你,你混账。”语气满含愤怒,一张俊脸涨的通红,声音却低了下去,想是怕吵醒了屋里的皎娘。
本就是梁惊鸿故意误导,岂非不知他恼怒什么,可他越怒,梁惊鸿心里越觉痛快,几年来,这讨嫌的小舅子让自己都快憋屈死了,要不是看在皎娘的份上,依着自己的脾气,这种不识好歹的小子,早一脚踹边儿上去了,还轮的到他甩脸色。
这会儿轮到这小子憋屈了,当真解气,遂凉凉的道:“你莫不是忘了,你阿姐是我梁惊鸿明媒正娶的大娘子,我们是最亲最近的夫妻,恩爱难道不好,莫非你还盼着我们离心离德不成。”
梁惊鸿这几句话,等于告诉冬郎,他们夫妻恩爱就算冬郎这个妻弟也管不着,冬郎脸色气的都有些发紫了,咬着牙道:“你,无耻。”
梁惊鸿却笑了:“你这话我可不能苟同,我怎么无耻了,哪句话无耻了。”
冬郎哪里是梁惊鸿的对手,之前是梁惊鸿心灰意冷,没心思理会他,加之看在皎娘的情分上,虽不待见这小舅子,也不能跟他计较,如今可不能再纵容了,不然,长此下去,自己这个姐夫岂非威信全无。
故此,几句话问的冬郎语塞,并非冬郎不善辨,而是这件事自己的确不占理,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自当年梁惊鸿抱着阿姐的牌位进侯府那一日起,阿姐就是侯府明媒正娶的媳妇了,梁门玉氏已然记入梁氏族谱,请婚的奏折更是皇上御批,也就是说,阿姐死了都是侯府的魂儿,如今活回来也是梁府的人,更何况,还有寿儿。怪不得头一回见的时候便就亲切呢,原来是自己的亲外甥。
也是奇了,一想到寿儿那张俊俏的小脸,冬郎心中的火气竟散了些许,虽仍有怒气,到底不会发作出来,更何况,自己在这儿跟梁惊鸿打嘴架也毫无意义,他想见要见的人是阿姐,至于梁惊鸿完全可以忽略。
而且,冬郎忽然想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梁惊鸿之所以会瞒着自己,还特意在玉佛寺山下出言警告,正说明他知道阿姐最在意自己这个亲兄弟,他是拦不住阿姐跟自己见面的。
想通了其中关窍,最后一丝火气也散了,怒意淡了下去,丢下一句,我过会儿再来瞧阿姐,转身径自走了,理都没理梁惊鸿。
梁惊鸿愣了愣,不禁道:“李顺儿,你瞧瞧这小子虽讨嫌,却真是个聪明的,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想明白了。”
李顺儿忙道:“舅爷刚及冠便高中状元,莫说当朝,便是历朝历代也不多见,又得万岁爷青眼有加,自是聪明的前无古人。”
梁惊鸿瞥了瞥嘴哼了一声,却并未说什么,回身进屋去了。
李顺儿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额上的冷汗,每回这两位对峙的时候,他都替自己捏把汗,这一个是自己的主子,一个是府里的舅爷,他是真怕六爷哪天忍不下了,脾气上来不管三七十一把状元公胖揍一顿,到时候自己在一边干看着不妥,拦也不行,劝也不是,岂非进退两难。
好在六爷终是忍住了,状元公也收了脾气,不似之前那般一见面不是彼此装看不见不搭理,就是针锋相对,恨不能掐死对方。
似今儿这般各退一步,大约是因大娘子,说起来六爷跟状元公交恶是因大娘子,如今能和平共处也是因大娘子,还真是那句老话儿,解铃还须系铃人,有大娘子在从中调和,或许过不了多久,六爷跟状元公就能摒弃前嫌其乐融融了,哪怕只是面上做做样子也好。
正想着,却一眼瞥见了同贵儿鬼鬼祟祟的在那边探头探脑,不禁翻了白眼道:“你小子再鬼祟,信不信我把你踹河下面去。”
同贵儿这才过来道:“奴才给大总管请安了。”
李顺儿打量他一遭道:“以往倒小瞧了你小子的心计,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当日被六爷赶出侯府的同管事还能东山再起呢。”
同贵儿忙道:“大总管您这是笑话奴才呢,就奴才这点儿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大总管呢,更何况当年六爷也不是真要发落了奴才。”
李顺儿倒是笑了,指着他:“你小子倒真是个猴精儿。”当年别院那场大祸,六爷冲冠一怒,的确也迁怒同贵儿,毕竟他是别院的管事,可真论起来,那件事并不能怪罪同贵儿,想他一个小小的管事,哪能拦得住杀人越货的山匪,更何况他还救了韩妈妈一命,而韩妈妈可不是寻常的仆妇婆子,虽是妈妈却被六爷当成长辈看待,情份不同,故此,同贵儿救了韩妈妈等于立了一大功,便因玉娘子的死,六爷有些迁怒,也不至于把人赶出去。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舅爷去了玉佛寺,舅爷恨上了六爷,若六爷遣人过去,必然不会留下,可他一个人在京中举目无亲,身边没人照顾怎么行,而同贵儿之前便侍奉过,寻个由头发落出去,这小子若聪明自然便去投奔舅爷,若不开窍回了燕州,六爷自会另想办法,好在这小子不傻,守在舅爷跟前儿熬了这几年,如今大娘子平安归来,六爷失而复得,如今算是熬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