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待秦相?”
赵眘心头一凛,哪里料到他会提这样的问题,于是他赧然笑着,“父皇,孩儿只知秦相是栋梁之材,凭一己之力,换来我朝安宁……”
“当真如此吗?”
赵构头也不回,目光黏在远处,“听闻这几日民间的说法了吗?”
“孩儿听说了信王叔……”
赵眘偏偏不提万航,如果此时在父子谈话时,煞有介事的提起他来,难保赵构不会生疑,自己与他有什么瓜葛。
索性提一下信王吧,至少从晚辈对长辈的好奇心上看,这是合乎情理的。
只要此事在父皇这里得个准信儿,万航那边的危机也会解除的。
“信王啊……”赵构听到这话,终于舍得把目光看向他。
赵眘的眼睛星光闪烁,清澈得如同一头小鹿。
端详半天之后,赵构继续说道:“你那皇叔早就不在人世了,哪里来的信王!”
小鹿的眼睛猛然一瞪,做震惊状,随后颔首道:“是孩儿鲁莽,惹父皇想起伤心往事……”
“无妨!既然连你也听说了,想必也知道是谁故意为之的了……假如你来做决断,当会如何?”
赵眘只退更知进,前面一顿铺排已经作好,何不及时提出自己的想法来。
“那人居心叵测,自不必言说!可是若要深究,此举可能只是想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
步上台阶的脚一顿,他扭头看向身后这个面色沉静的养子,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起了疑心。
谁是刀,要杀谁?
他别过头去,慢斯条理地坐在石凳上,摆弄着膝前的衣襟。
“我儿说来听听看!”
赵眘也不落座,站在他身前,娓娓道来,“孩儿听闻那民间商人,只是一介布衣,赚取些钱财……
不仅如此,他乐善好施,很喜欢与文人结交,连开两间书馆,供他们借阅,至于交不起银钱的人,他也不计较。
那印刷工坊起先是秦家产业,交到拿人手中后,他一手打造成造福百姓的读物。
落第的不少书生也可借以谋生,用文稿换取稿费……
这样的人如何会谋反?会是细作?
所以为了除掉他,只好扯上信王叔,好让我们皇室重视他,甚至除掉他。
秦氏势力已经无人能及……弄死一个商人易如反掌,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扯到赵氏族人呢?
这分明就是要天下人的注意力都转到皇室,他好早点脱身罢了!”
赵眘说到这里,也不再继续了,中央集权到达顶峰的时代,赵构还没傻到真需要被人解释才能看得懂其中奥妙。
他抬手示意赵眘坐下,自己则暗暗叹了一口气。
假如不除掉万航,秦桧必然会拿此事大做文章……但是要除掉他,拿什么堵住天下人之悠悠之口?
就在刚才读到的密信上,明明白白写着,完颜宗弼质问江淮的布防?
难不成布防图已经在他们手中?!
秦桧……
赵构哼道:“我赵氏就算是刀,但也不能做别人手中的刀!”
赵眘闻言垂下头,有没有成为别人手中的刀,天下皆知了!
父子俩的一番攀谈,让赵眘心中有了底,但是他也不忙着去送信。
只要“信王”早逝坐实,那么无论怎么攀扯,也都与万航扯不上关系了。
加上民间的呼声,如此之高,万航又用“假死”脱身,想必是没有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了!
“父皇,孩儿有一事未明……”赵眘站起身来,一脸凝重。
“和议已成,咱们也不惧怕秦桧了,为何不……”
赵眘突然想到自己在犯错误,质问父皇为何不杀朝臣,这可不是明事理的皇养子所为啊?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他懊悔片刻,抬起脸来,看向赵构。
没想到赵构不仅没动怒,拢着衣袖,捏嗦着明黄色滚边,饶有兴趣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