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整整一夜。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整个大什字街都被罩上一层薄薄的白纱，一阵寒风刮过，街道上的纱裙迎风摆动，好像在跳着一支轻柔的独舞。
方瑞走下楼梯，公司已经开了门，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顶着风雪走出了公司大门。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家乡的雪了，也很久没有呼吸大雪过后空气中清凉的味道。
记忆中，奉阳的冬天虽然寒冷，但是也同样热闹欢腾。冬日的阳光下，随处可见追着雪花尽情玩耍的孩子和跳进雪堆肆意打闹的情侣，人们痴迷于冰雪过后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东北才是东北，奉阳也成了奉阳。
方瑞站在街道当中，微微半闭着眼，任由冰凉彻骨的雪花打在脸上，静静地享受着故乡久违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厚重的大衣压在了方瑞的肩膀上，高岚温柔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也不知道多穿点再出门……”
方瑞没有转身，只是将双手向身后探去，反手抱住了高岚纤细的腰肢：“你怎么也出来了……”
高岚顺势靠在了方瑞的后背上，柔声说道：“昨晚睡得还习惯么？”
“挺好的，被褥上都是你的味道，做了一晚上梦，春意盎然的。”方瑞顺势捏了捏高岚的腰。
“真不要脸……”高岚羞红着脸说道：“赶紧进屋吃早饭，一会儿都凉了，我煮了鸡蛋和蔬菜粥。”
吃过早饭，在冯六的安排下，方瑞陆续见到了高老三的所有手下。这些人都是跟着高老三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可以说，高老三能有今天，离不开这群人的支持。
他们当中很多人都见过方瑞，其中十几个人，更是在仓库挨过方瑞的乌龙毒打，再加上冯六提前打好的预防针，所以，大家看见方瑞都显得很友好。
在年纪偏大的长辈面前，方瑞显得很规矩，又是鞠躬行礼，又是握手致意，这个举动获得了高岚的强烈表扬，他告诉方瑞，这些叔叔大爷都是她父亲过命的老兄弟，虽然现在也渐渐退居幕后，可是在高家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当方瑞的脸上的肌肉已经笑得僵硬的时候，总算是把高家的人全都见全了。
但是，高老三却不打算让他休息，因为接下来的事儿，远比认识自家兄弟要重要。
“这黑市一百三十二家商铺，说得好听点儿叫做公司，但是要是说直白点儿，其实就是各个分堂口，所谓的老板也就相当于各堂口老大。”老丁边走边对方瑞说道：“大什字街早在战前的旧社会，就是奉阳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所以有很多讲究一直被保留至今，比如你这次拜堂口，就是那会儿就有的规矩。”
“小的时候听老人念叨过，没想到你们还挺念旧的。”
方瑞自幼习武，在师父耳濡目染下，这些江湖上的说说道道，他早已烂熟于心，只是他没想到，都已经来到了新世纪，这些仪式竟然还能得以传承。
“别看现在的黑市分为东西、南北两条主街，在最早的时候，黑市的主街其实是东、西、南、北四条街。东街三十三户，也就是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因为占位青龙，方位五行又属木，所以这条街又叫青木堂，而三哥实际上就是青木堂堂口的老大。南街三十三户，也就是新盛公司的位置，占位朱雀，五星属火，所以也叫赤雀堂，堂主自然就是韩瘸子。”
方瑞想了想，说道：“原来如此，难怪三哥和韩枫一直不对付，按照五行学说，火克木，咱们这个方位吃着亏呢……”
老丁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听方瑞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
“对了，你应该见过老金吧，其实他并不姓金，他那个名字特别拗口，但是因为西边三十三户，五行属金，他又是金虎堂老大，所以大家就都称呼他为老金。”老丁解释道。
老丁说的三个人他都认识，唯独好奇北边的堂口老大是谁，便问道：“那还差个那北边呢？”
“北边三十三户，五行属水，因玄武守卫天海尽头的北陆，所以堂口名为陆北。陆北堂原来的老大叫董明，老董头他们家在大什字街做买卖的时候，奉阳还叫沈阳呢，所以黑市从建立之初，就有他的一席之地。只不过老爷子前几年生病死了，两个儿子分家以后，体量变小了，说话也不如老头在世的时候好使。所以，北边暂时没有主事儿的，大事小情都是韩枫手底下的张亚军帮着处理。”老丁说。
“难怪张亚军气焰这么嚣张，他是不是觉着自己已经是陆北堂老大了？”方瑞讽刺地说道。
“有这方面原因，据说韩枫打算在北街在开一家公司，想直接交给张亚军来管。”老丁深有同感地说。
边走边聊，二人终于来到了东街街口，方瑞整理好衣服，掸了掸头上的雪，正式开始拜堂口。
按照老丁的说法，现在拜堂口已经相对简单，除了四位堂口老大那里，需要多给关二爷上炷香，其余的小堂口，照个面打个招呼就行，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
“唯独有一点麻烦，就是一会你走完东街，到了黑市中心的位置，不能继续往里走，必须退回到街口，从外面绕到南街进口，才能继续走下去。”老丁提示道。
方瑞顿时觉得头大，问老丁道：“非得费这二遍事么？”
“已经挺省事儿了，这要是老董头儿还在世，每天上午拜堂口，下午堂口设宴招待，四个堂口，你得忙活四天。”老丁说道。
“难道所有加入黑市的人都要走这套流程么？”方瑞问。
“当然不是了，只有新立堂口的老大，才需要拜四方，我跟三哥的时候，只走了东边三十三户……你不一样，还不明白么，三哥这是打算把你在黑市立起来！”老丁羡慕地看着方瑞说。
“新堂口老大？我不就是帮着高岚替三哥顶一段时间么，怎么还给我立个新堂口。”一时间方瑞有些发蒙。
老丁笑呵呵地从兜里掏出了一本合同递给方瑞，合同的封面上，白纸黑字地写着高氏易货公司法人变更协议。
老丁郑重其事说道：“三哥已经把他的易货公司的法人转给了你，所以，实际上你现在已经算是东方青木堂，分堂口的老大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