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雾气还没有彻底消散,诸葛亮便不顾众人劝阻,冒着湿气观察着祁山堡,守将高刚的请降书已经送到,但并没有出城的打算,诸葛亮微微的叹了口气,东边的天水郡虽然不攻而破,但冀城尚未彻底掌握,郭淮和马遵也趁乱出逃,在上邽坚守待援,诸军精锐连番攻打却徒劳无功,只能改为围困。眼前高刚的意思他也懂,汉军局势虽然难得大好,但就像山谷行军般尚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而根据刚刚收到的军报,整个陇西都在等待的援军就要来了。
旁边的马谡躬身示意,原来是诸将已经到齐,诸葛亮折身返回大营,文武分成两列,见到丞相,纷纷躬身以示敬意,诸葛亮微笑着还礼,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刘琰、吴懿、杨仪、马谡、高翔、费祎、廖化、宗预、霍弋、王平、来敏、尹默、向朗,诸葛亮默念着他们的名字,还有去征讨安定的魏延,在眉县充当疑兵的赵云、邓芝,这些都是夷陵兵败后的肱骨之臣,是可以共讨汉贼的忠贞之辈。
诸葛亮整理了思路,说道:“诸位近日不辞辛劳,着实辛苦,如今天水、南安不战而破,安定的文长传来消息进展顺利,岐山的高刚也已经递交请降书,形势堪称大好。只是陇西、广魏、上邽三地迟迟未下,而一旦外部有变,必生祸端。”诸将点头称是,丞相顿了顿,接着安排接下来的计划:“高刚已经丧胆,我将率大军返回上邽,子远,你率三千兵在此地驻扎,不可妄动。”吴懿出列,“听丞相安排。”
诸葛亮站了起来,诸将深知自家丞相的习惯,肯定是又有紧急军情了。“今早刚收到军报,左将军张郃率五万步骑自关中平原进发。”诸将一时恍惚,太快了,比预料中的快了十天左右,原本计划是平定陇西后,再集结主力在街亭与上邽两地利用地形优势从容据守,可如今已然是分兵之势,况且兵力本就薄弱,张郃又是宿将,如之奈何啊。
“丞相,子远愿去阻遏敌军。”吴懿资历老,战阵经验丰富,随刘焉入驻益州时,便为中郎将,后随玄德南征北战,有功被封为都亭侯。
诸葛亮摇了摇头:“高刚虽已无再战之心,但不可不防,陇西壮士何其多哉!况且未虑胜,先虑败,岐山为我军粮道枢纽所在,更是可与襄阳并肩的要塞城池,需遣一屡经战阵的上将不可。”吴懿听了这话很是高兴,便也不再说什么。
如今正是春季,丞相却照例拿着他的羽毛扇,扇子一挥,仿佛就有了主意,“关陇道崎岖险峻,难以通行大军,张郃必走番须道,而走番须道必然要经过街亭,所以只要守住街亭就能阻遏敌军数万人马,只要能拖到攻下上邽,便是大功一件。前去街亭的兵力不会多,只有一万步卒,诸位有谁愿往?”
诸将稍有议论,诸葛亮却看向一人,那人顺势出列跪倒在地。众人看去,却是参军马谡,马谡言道“谡愿立军令状,如失街亭,乞斩全家。”杨仪却出言相阻,“参军智略我素来仰慕,不过街亭关乎北伐根本,而参军先前并未带兵作战。”
杨仪向来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早年间白帝城托孤时刘备就曾言马谡才过其实,不堪大用,如今杨仪的话细细想来似乎也无不可。诸葛亮沉思片刻道:“威公说的有理,只是我曾遣斥候前往街亭探查,中间有一夹道,两侧都是高山,并且旧时城郭、围墙大都完好,只要当道扎营,多设鹿角、弓弩,不求杀敌多少,只要迟滞张郃军,如此,威公可还有异议?”杨仪向来服膺诸葛亮,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于是,诸将咸服。
“那便以马谡为主将,王平为先锋。高翔进驻列柳城,魏延如今往攻安定,我也传令命他相机行事,护卫街亭。”
话说马谡接令后,自是春风得意,他并不怨恨杨仪,这位参军长史本就性情狷狭,况且这次也是言之有物,只不过杨威公太过低估我的才能啦,我自幼熟读兵法,即便是丞相也要夸赞与我,守住街亭岂不是手到擒来,但我要做的绝非如此,我要堂而皇之的击败张郃,让今天那些瞧不起我的粗鄙武夫们看看究竟什么是谋略。
军情紧急,诸葛亮来不及交代太多便带领大军折返上邽,匆匆之间只是给马谡留下了份文书,马谡打开一看,上面无非是只可于正道扎营,不可孟浪,张郃行军多年,初为河北四庭柱,后为五子良将,不可轻敌云云。马谡小心的把信揣怀里,放心吧,丞相,您的恩情谡不会忘记,这次一定为北伐建功。
王平已经领着三千人先行出发,而张郃此时此刻距离街亭古城池也只有两天路程,他已经很疲惫了,在接到军令前他还在与吴军对峙,突然让他驰援陇右,他还没搞清楚为什么蜀汉的军队会在雍州,就被许昌朝廷的使者催促着上路了,在路上,他还收到一封皇帝的私信,在最后面写着:雍凉之安危,系君于一身。军情如此紧急了吗?甚至皇帝本人都已经驾临长安了,张郃不辞辛劳,日夜督促士卒,不少人因此掉队,张郃也不去管,只是令他们就近寻官府安置,来日尽快归队,行军速度之快,甚至是他本人都没有想到的。在汇集了曹真的部队后,张郃统率兵力已达五万,即便他从军已经二十多年,这位大魏左将军还是兴奋莫名,要知道,张郃自从官渡投降曹操到如今,一直在做副将。
张郃登上了一处高地,望向西北方,街亭就在那,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两百年前,此地还叫略阳,刘秀大将来歙仅率两千兵在此地扼守数月之久,如今汉家的将领又占据了这里,难道历史又要上演吗?张郃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若据小城坚守,层层结寨设防,那么要需要多少时日突破,等到诸葛亮整合好陇右四郡,那就为时已晚了,想到此处,便有心再催促行军,可往下一扫,看到士兵疲惫的样子,高举的手又无力的垂了下去,原本激昂炽烈的心多少有些冷却。
又经一日,张郃终于到达了街亭,先行抵达的斥候告诉了他一个巨大的好消息,蜀军竟然在山上扎营,山下仅留极少兵力,他简直不敢相信,如此一来,突破街亭不是易容反掌吗,看来汉朝的气运确实是尽了。
具体如何行军还是要实地勘察才能判断,张郃转身问身边的副将乐綝:“你是说街亭的守将是马谡?真是天助我也”身边诸将不解,张郃大笑着说:“我虽然比不上武安君,但对付赵括却是绰绰有余的。”言罢,便翻身上马,往西北而去,众将校紧随其后。
正如斥候所言,蜀军大部在山上扎营,只有千人在山下立一小寨保护水源,张郃行马观花,却是看了这小寨许久,说道:“丘陵堤防,必处其阳,而右背之。此兵之利,地之助也。此人扎营,营虽小,却井井有条,士卒往来有序,如果此人为主将,那么我军实在堪忧,真是天助我也。”立在一旁的乐綝也啧啧称奇,他本是荆州方向将领,如今被张郃临时征召到陇西,曾跟随其父乐进与关羽交战,“汉寿亭侯的营盘易守难攻,其中往来错杂,与眼前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平如果知道此时他被敌军称赞,想来并不会高兴,反而会更加郁郁。在一天中,他与马谡就何处扎营争论多次,到最后,马谡仍然一意孤行,妄图效仿定军山故智,可这马谡也不想想他有法孝直的计谋,黄汉升的武勇吗?王平越想越气,可偏偏又无可奈何,他乃賨人,又是魏国降将出身,不通文墨,与他人争辩时,往往词不达意,如今马谡更是被丞相任命为此地主将,思来想去,只能叫来负责文书的小吏让他详细记录此时情况,选派精干士卒送去丞相那里,请他尽快定夺。他走出账外,远远地看到了一伙魏军,在心中骂道这张郃来的也太快了。
马谡此时此刻在山上也在山上皱着眉,我是丞相认定的一军主帅,你王平大字不识几个的莽夫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到时敌军一来,我率领精锐敢战之辈从这南山上一鼓作气冲杀下来,拿着张郃老儿的狗头去请功时,你可不要眼馋。
《三国星轨志》:建安228年,一流星坠于许都,人言此应大将,恐有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