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沈荻忽然碰了云煜肩膀一下“你看午门楼上”
午门有人展旗,满身银甲,细细看打得竟是先朝开国公刘仁川战时打得云梦虎旗。
“十年征战兮因何起
青丝白发兮盼君归
帝业终成兮万骨枯
王雎呦呦兮向四方”
城楼上的人大声唱着这首送别调子。
“哈哈哈!云煜!我在楼上备了酒宴!自己上来喝两口!”刘祢对着城下喊着。
“好啊,这就来”云煜回应着。
云煜解了战甲只提着沉渊便准备上城楼。
“穿着战甲吧,不清楚上边是不是有诈”沈荻拦住了云煜。
云煜并未停下脚步“一来我是去见天子二来我是见故友,于忠于情都没有穿甲去见的道理”
沈荻望着云煜独自走上了城楼,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当年刘仁川领兵屠了临安欠下的债就由云煜和刘祢去算了。
登上了城楼见刘祢摆了一张方桌两把椅子桌上是全境边防舆图和传国玉玺在刘祢面前一只玉壶两只白瓷杯。
“原来你说的酒宴就是这些啊”云煜走近四方桌但未坐下只是将沉渊放到了留给云煜的椅子上“师傅爱酒,让他知道了咱俩偷喝酒不叫他是会发火的,沉渊到了师傅也就到了”
“我知道相对于满桌山珍海味你更想见到的是这个”刘祢轻轻抿了一口其中一杯白瓷杯里的酒。
“是啊”云煜并没有否认,如今在这张方桌上摆的东西就是这几年来他日思夜想想要得到的东西。
“还记得当年我们也是这样坐在城楼上,一壶酒就放在咱俩中间的墙垛上,谁想喝了就拿起来喝一口,最后两个人都醉的不成样子,师傅生怕咱俩失足从这城楼上掉下去,遣人在城楼下边张了网接着”说到这刘祢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走到了墙垛旁靠着。
“记得当年师傅没少因为这事罚我们”云煜也端起了桌上的另一只酒杯走到了刘祢身旁。
“当时我说,等我做了皇上就封你为大将军,你当时低头笑着我便以为你也是这么想的”刘祢轻笑了一声“其实也没错,我也确实做了这天下的皇帝,你也成了大将军,只单单不是我封的罢了”。
“何野,你知道这么些年里我一直都会做一个相同的梦吗?我梦见我浑身赤裸地站在当年的临安城前,我的父亲的头颅被一杆长枪顶立在城门前,无尽的火在我周身燃着,惨叫声在我的脑子里来回碰撞着,每次惊醒前我总能看见我父亲的焦化头颅张开了嘴”云煜喝了一口杯里的酒“你知道我听见他说什么吗?他说跑,就只有这一个字跑,我一直以为这只不过是我自己臆想,可它是真的!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他妈的在堆成山的尸体里捡了条命回来,你知道我多么想带着我的队伍杀进去吗?可是我不能,我做不到!我身无寸铁,更别提三千尘羽,就算我长大了,有了一身功夫,有几千个可以为我赴死的人可在我梦里我从来就是个只能逃命的废物”云煜同样是低笑“一个只能逃命的废物”。
“可是你看我如今,又何尝不是一个你口中的废物呢?”刘祢并不看向云煜,仿佛在自言自语“现在世人黎民都觉得我是个饱暖思**的昏君,弃江山不顾只知道美人美酒云梦乡,你知道外边流传着什么关于我的故事吗?他们说我最喜欢吃鸭舌,每一顿做一份这样的菜需要上千只鸭子,被割掉舌头的鸭子便统统埋进土里,呵,世人皆愚!世人皆愚啊!”
“可偏偏是这愚笨的世人撑着这九重宫阙”云煜道。
“他们懂什么天下权柄!懂什么江山社稷!一群匹夫!”刘祢突然转向云煜“就同你!你也不过是个山野村夫,倘若给我当年父皇出征风炎铁骑,你们这群浪人连离阳的城门都踏不进!”
“你不同于你父亲,你太软弱,在这醉生梦死温柔乡里待得太久,连怎么拔刀都忘了,我找人查过近五年的赋税,如今的田地每亩只能打四百斤稻谷,每亩田的赋税却要四百五十斤,我的军士里不乏庄稼人,都是受不了苛政,拿了镰刀,斧头就跟在我的旌旗后面”云煜顿了顿“当年梁夫子第一堂课便教我们何为民本你根本就没懂”
“如今说着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刘祢从胸甲里掏出了一个陶瓷瓶,拔开瓶塞“如今这天下是你云氏的了,身为臣子理应恭祝新皇登基”
刘祢单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臣甲胄在身无法施以叩礼,请皇上恕罪!”仰头将瓷瓶里的液体一饮而尽“恭祝新主,天佑江山,国祚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