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河未渡完。木青儿起身走入船舱,寻着呼吸声找到残影。残影此时正缩在卧舱床角,生着闷气。见木青儿进来,慌忙起身。发现她身后没跟着别人,心中暗觉不妙。
“关键时,还是你最有用。”残影万没想到,木青儿竟柔声念出这样一句。听到木青儿当面夸奖自己,残影鼻尖一酸,泪水当即汹涌。她已记不得木青儿上一次夸她是什么时候,以她之聪颖,若记不得,就是没有过。
残影想哭着扑进木青儿怀中,却又不敢。木青儿也没如她所期盼的那样,轻轻将她拉近,好让她不必勇敢,一抬手便能抱住自己。
狭小卧舱中,木青儿依旧侧身避开了残影,蹭过她身子,坐到床沿之上。残影见状,也跟到木青儿左手边坐下,身子轻轻贴着她的左臂。见木青儿并未嫌弃、推开自己,复又得寸进尺,将双手环在她臂上,侧颊轻靠肩头。
“少主说,他若死了,往后全听你的。”木青儿淡淡说道,只是叙述,听不出别的情绪。
“嗯,我听见了。”残影低声应道。她以为木青儿会问“少主若死,你待怎样。”木青儿却不再说话,任凭她依偎在自己身上,似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有想要的东西么?”不知过了多久,木青儿浅浅冒出一句。
残影对此全无准备,木青儿不仅夸了她,居然还要奖赏她。无怪木青儿整日冷眼相对,这残影也确是一副“近则不逊,远则怨”的宵小性情。方才忽闻木青儿赞她,多年冷落、轻忽所淤积的委屈,一时尽涌。此刻又知可以许愿,泪痕未干,脸上立即浮出坏笑:“青儿姐,我说什么都行吗?”
“行就行,不行你就换个。”木青儿心性质朴,却也不至上这种恶当。饶是如此,仍然被残影抓住了话中玄机。不行就换,而非不行就算,那意味着她可以先从最无耻的心愿说起。
“我想想,成吗?”残影假装扭捏地询道。她问这话,一来不想太早放脱木青儿手臂,二来这奖赏的确太过突然,她竟一时想不出什么新奇、刺激的法子。
“嗯。”木青儿应了一声,又转静默。
不一会儿,残影的身子开始微微发颤,她冒出一个连自己都觉不齿的念头,心下兴奋,又极害怕,不知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怎了?”木青儿察觉到残影的身子不太对劲儿。
“我有个心愿,说了你别生气,行吗?”残影作死前,想请个免死金牌。
“气就气,不打你便是。”木青儿此时已经有点想打她了,可今日,什么都要容她。
残影得了赦免,仍怕得要命,深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颤声道:“你陪小蛾一夜,行吗?”说完立即闭了眼睛,死死抱紧木青儿左臂,等着她右手扇到自己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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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只淡淡一声。
残影万没想到,木青儿竟答应得如此迅速,如此平静。“青儿姐,你……听清了我说什么吗?”
“嗯,小蛾。”
“那个,陪她一夜,意思是……不,不是只躺着,你知道吧?”残影越说越怕,总觉得自己欠这世界的一个耳光,不知何时会报应回来。
“嗯,知道。”木青儿答的理所当然,反让残影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你就…就这么答应了?”残影仍觉不可思议,比木青儿主动夸她、决定赏她,还要难以置信。
木青儿侧头看着残影,满眼透着不可理喻:“怎么?”她很不习惯自己的脸与残影靠得如此之近,近到可以用肌肤体察她凌乱的鼻息,旋即将头转了回去。
残影见木青儿完全没有体会到此中的刁难、戏弄之意,微感失望之余,连忙寻了个借口分辩道:“我的意思是,这事…你不用跟少主说一下吗?”
“小蛾…不用吧。”木青儿的确没有想到此节,这时答的也不甚笃定。“我还是问问。”
“嗯。”残影倚着木青儿,想再跟她说些闲话,伶俐如她,却一时不知能说什么。残影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寒星和孤雁能够亲近木青儿,因为她们待在她身边时,可以一句话都不说。
残影不再试图搭话,闭目享用着冰山带来的片刻温存。只可惜过不多久,冰山动了。
“就这样吧。”木青儿缓缓自床沿站起,走出了狭小的卧舱。
流亡日记-节选(25)
今天午后,林觉带着裁缝来到小院。裁缝用尺在我身上比来比去的时候,林觉却不进屋,只坐在小院里饮着苦汤。很明显,不进我的屋子也是一种礼节。我耐着性子等到裁缝离开,终于有了与林觉独处的时间。
我学着他昨天对我的样子,双手捧过他的右手,将我从“沃夫冈伽”带来的宝石放入他掌心。林觉开心得几乎要哭了,这男人还真好取悦。我确信他的喜悦是来自我,与宝石无关。本以为他会抱我,他却没这样做。
我也不管林觉接下来有什么安排,直接拉着他来到那间有书和画笔的房间,拿出一张薄纸,将画笔递给他,推开窗子指指外边的树,又指指桌上的纸。林觉怔了怔,然后往盘中倒了些清水,拿起一块黑砖在盘中转动,很快盘中浸满了黑色的颜料。又是一件有趣的事,还挺美的。
得到足够的颜料后,林觉开始临摹窗外的树。我温柔地打断他,拿出一本书,指着上面的字。林觉立刻懂了,换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个方形的字,念道:“树。”我跟着轻声念:“树。”林觉笑着点点头。随即我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侧,拿出吃饭用的小木棍,蘸着颜料模仿他写的字,还真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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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觉拿起另一支画笔,蘸好颜料递给我,我摇了摇头,又指指木棍,询问他有没有硬笔。不知他懂没懂我的意思。
林觉没有如我的愿,变出硬笔给我,又在纸上写下另一个字,指着桌子念道:“桌”。我跟着念了,又用木棍蘸着颜料模仿,这次他没有与我计较,又流露出那种让我倍感屈辱的包容、宠溺的神色。我有点生气,究竟谁才是那个蠢货呀。看来这个世界就是用画笔写字的。
一整个下午,都在学习说话和写字。我学得很仔细,林觉也教得极有耐心。转眼已至傍晚,小月和小梅送来饭菜,我示意林觉留下一起用餐,他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几天来,我发现小月和小梅端给我的饭菜中都是没有酒的,唯一一次饮酒,是昨日在城中的酒馆。我对饮酒倒是没什么兴趣,只是不行碰杯礼的话,默默无言有些尴尬。安涅瑟今天没有同席,也没让她在旁服侍。
用过餐后,林觉告辞,不一会儿,他的女奴送来三支精美的木笔和一摞硬纸。这让我感到困惑。这个世界明明是有木笔的,为什么林觉要用画笔写字?书画铺老板写字也用画笔,所以这也并非王族身份的象征。继续学,这世界我不能理解的事情太多。有了木笔,至少我的日记可以继续了。
晚餐后直到睡前,我一直在教安涅瑟说话和写字。她学得很痛苦,也很用心,比我可以鞭打她时还要用心。关键时刻安涅瑟是懂事的,她很清楚,这次不是为了打发时间。
今天收获的情报:
一:每一样物品对应一个字,每个字都是方型,但内部纹理不同。至少今天没有学到锤形的字。
二:今天学到的字,每个字都是一个音节。我猜这是规律,不是偶然。
最近写得有点多,再这样下去,羊皮本会不够用,我得控制一下。藏一个本子容易,多了就麻烦了。
流亡日记-节选(26)
过去的几天,简单又充满挑战。林觉每天上午来小院教我说话、写字,直到傍晚。今日午后,订做的衣服送来了。林觉对我的新衣十分满意,我看不出和他之前送我的有什么太大区别。
我登陆时穿的那套华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再没穿过了。那些从“沃夫冈伽”带来的珠宝,也一直安静地睡在木盒里,没机会佩戴。父亲送我的钢剑,住进这小院后,更是一次也没敢碰过。
还有,那个大木桶明明就是泡澡用的,我今天指了指木桶又指了指热水盆,小月和小梅立刻去厨房烧水,然后用一盆一盆的热水把木桶灌满了,虽然花了不少时间。桶满后,我挥手赶她们出去,只留下安涅瑟服侍我。全身浸在热水中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为什么那两个女奴从来没有主动往这桶里倒过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