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我走了,周一见。”
十字路口,陈书洁骑着单车,挥手告别。
相反方向,车轮碾压着一地残破的红叶,行驶在秋末最后一场寒风中。
回到老旧的居民区,自行车锁到楼下,李木枝背起书包,脚步“登登登”有力的踏上楼梯。
站在四楼楼梯口,楼上传来激烈的争执。
“大姐!不管怎么说,当初你走投无路到处借钱,我和小刚也是普通家庭,但念着你人不错,这才把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两万块钱借给你了。我们也知道你困难,可这年头谁家不困难?”
“是啊,嫂子,也就是念着我和大哥的交情,当初借给你钱,也就没打欠条,可你不能一拖再拖、不认了啊?”
“对不起,小刚、小云,我一直记得这笔钱,从来不敢忘记。可我没啥文凭,实在找不上高薪工作;木枝还要念书,我每个月真的一分钱也攒不下。真不是嫂子不给,实在拿不出来,能不能再宽限些日子,我一笔一笔分期还。”
“我们小孩也要上学啊,你再去外面借,先把窟窿给我们填上行不行……”
李木枝心一沉,脚步再也没了方才的轻快有力。
缓慢走上台阶,门口,站着一对夫妻。
男人名叫赵刚,是父亲当年在煤窑的工友,为人老实忠厚;
女人不知道名字,他一般称呼“云姨”,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
夫妻俩都是好人,当初一听父亲出了事,连夜火急火燎送钱,是真念这份情谊。
李木枝心里明白,但凡夫妻俩能撑过这段日子,都不会登门催债。
一见到李木枝的身影,门口的三人同时闭上嘴巴。
大人的事,千万别影响了孩子。
“……木枝,放学回来了啊,你先进家门,我和你妈妈聊点事,不打紧的。”
“云姨好,叔叔好,对不起你们了。”
李木枝深深鞠了一躬。
他努力憋着泪,低头穿过三人,躲进卧室,枕头捂着脑袋,憋着哭声抽噎。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这么无能?
为什么不能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像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一样站出来,给柔弱的母亲顶着倒塌的房梁?
为什么之前脑子里还能装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没心没肺,一直忽略了母亲的难处?
这一刻,李木枝忽然理解了,陈书洁为什么会因为一辆自行车哭泣,明明成绩很好,却还是想着辍学去卖麻辣烫。
不是不愿意追求星河滚烫的灿烂未来,而是眼前一堵高墙般的磨难,已经快到倒塌,快到砸到自己身上。
能做些什么呢?
李木枝用袖口抹去眼泪,看了看电脑,写东西来钱太慢了,等待的周期实在太长,根本解决不了燃眉之急;
难不成……去医院卖肾?可现在正规医院,也不答应这种违法乱纪的买卖啊。
李木枝拿出手机,翻看通讯录,最终拨打了林少婷的电话。
“喂?什么事?”
“姐,能……能预支我点钱吗?我尽快写文章,以后一点点把预支的稿费补上。我以后死心塌地给《青崖》写文章,不管卖多少册,我只要最基础的稿费,版权费我什么都不要。”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