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王朝(仙野留踪)_第一章 江水滔滔(1 / 2)_夕阳王朝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嘀嗒读书

第一章 江水滔滔(1 / 2)

夕阳王朝 仙野留踪 5634 字 2022-07-03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响,弥天的大雾一点也未消退,分不清哪边是宋军防线哪边是蒙古战舰,海浪狠狠拍打着船舷,轰隆隆的巨响震透船上每一个人的心。杨海心已经知道蒙古军来攻,但朝臣均被冲散,她束手无策,只能在船上坐等消息。

忽然,继先和南宫逸的船驶来,海心忙问道:“张世杰现在何处?周围都是蒙古军攻打的声音,我与皇上的龙船被冲散,赶紧寻找皇上才是。”

继先垂下头不知如何回答,海心疑心道:“是不是皇上出事了?”

南宫逸知道继先不忍心回答,便伏身叩头道:“太后,皇上和陆丞相未防做俘虏,已经投海了。”

杨海心顿时惊滞,踉跄几步退到船边,悲痛道:“自临安被围,我携广王、卫王随你、国舅和江万载南渡,几经磨难,众人拥立广王继位,朝局一振,本宫自以为恢复赵宋天下有望。不料后来连连挫败,行宫又遭风暴袭击,以致江万载救驾溺亡,端宗惊悸驾崩。后来扶卫王继位,江山社稷又有一线生机,谁知今日遭此倾覆,大宋无望了!”

继先劝道:“太后切莫灰心。”

海心看着继先,苦笑道:“继先哥,江万载溺亡,文天祥被俘,陆秀夫投海,国舅和陈宜中不知所踪,我仅有的两个儿子又都去了,大宋还指望谁?”

继先道:“难道宗室就无后人了吗?海心,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三弟已经突出重围,咱们与他会合后再寻赵氏后人。”

海心摇头道:“大势已去,何苦再垂死挣扎?我存辱至今,全因我儿,我儿既死,我再无心苟活。”

继先追问道:“难道你就忍心离我而去?”

海心明白,继先乃江湖之人,能为朝廷呕心沥血至此,多半是顾念当年情义,“继先哥,我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但我既已许身于国,自当与大宋共存亡,国已不在,我有何理由再存活于世间?”

“海心,不要说这样的话,只有活下去大宋才有希望。”

海心却不言语,脸上很勉强地挤出一丝浅笑。

继先还要说话,海心道:“继先哥,还记得在越州时你送我的那块玉璧吗?你说我们的感情就像它一样“白璧无微瑕”,我进宫后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现在要走了,怎能丢弃它,你去我舱中把它取出。”

继先以为海心答应和自己走了,便慌忙进舱,海心轻轻向后退了一步,身子一仰,向着大海平躺而下,众人反应不及,出手相救落了空。

继先趴在船头欲喊无声,欲哭无泪,脑海中闪过从前的一幕又一幕光景,他痛了,挚友尽去,爱人离故;他怒了,敌人残暴,国破民辱;他迷茫了,江山挫败,前行无路;可他又欣慰了,看到了大宋最后的尊严;继而他又笑了,此生轰轰烈烈,堪称豪壮。他对着大海道:“我李继先自诩淡泊朝堂,但河山破碎,不得不委身朝廷;别人视我盖世英雄,我却连身边之人也无法拯救;现在,我倾尽一生心血而扶持的大宋和心爱的女人都葬身大海,我终于明白了:谁都没有力量扭转乾坤。或许,于天下而言蒙古人的胜利未必是坏事,但我要告诉世人,不是所有的失败都是耻辱,有时,悲壮更能显示一个民族的坚贞不屈和铮铮铁骨。”

这都是后话了,故事还是先从公元1228年说起吧。人常言:盛世出名相,乱世出名将。大唐百年盛世,良相无数;五代干戈四起,骄雄迭出。于国而言,崇武而抑文国易野,扬文而伐武国易亏,文武齐道,天下可昌。自赵氏陈桥兵变夺取周室皇位,深忌兵集将手,故而杯酒释兵权,遗制重文轻武,阉割国人尚武之道。宋室承统时,天下并未归一,北有辽国,西有西夏,西南大理、吐蕃称雄,加之后起之金国,与宋战乱不断。然宋室文人当道,武人受制,故而频频败北,黎民之苦自不待言,皇室公臣亦遭耻辱。王室南渡后,国人愤世激怀,慨然抗敌,一时间,忠勇良将风起云涌,不料最后纷纷下场凄惨!之后数十年间,文人把持朝政,直至理宗登位,武人地位一贬再贬,压得武人心愤不平,频生异念。

理宗时,金国灭亡,蒙古兴起,一个强大而蛮横的力量陈列宋室北疆。民族兴衰,家国存亡,皆在双方的拉锯战中渐渐演变;宗室朝臣、黎民百姓、江湖侠客皆不约而同地投身其中,一场场政治权谋、江湖恩怨、爱恨情仇、军阵对抗相互交织。于是,轰轰烈烈的时代帷幕拉开了!

那是南宋绍定二年,年轻的宋理宗被权相史弥远把持朝政已达五年,满朝文武官员凡是不附史弥远者,皆被外放,宋理宗忍气吞声,每日沉浸在笙歌宴舞中打消时日。这些年,北方的西夏、金国和蒙古之间战乱不断,两国被蒙古逼的一个亡国,一个迁都,北方流民如潮,饿殍遍野,但此时江南的宋廷却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这日正是中秋节,宋理宗和皇后谢道清正在宫中饮酒赏舞,内侍苏云忽然来报:“皇上,史大人求见。”

理宗顿时笑颜凝滞,放下酒杯,赶紧站起身,“快请”。只见史弥远阔步走过来。

理宗笑道:“史爱卿为国操劳,今日中秋节,爱卿不在家过节,进宫何事?”

史弥远道:“皇上深居宫中不问政事,有心欢娱,臣可不敢惰于政事。今日进宫有大事禀报,望皇上让臣权宜处理。”不待理宗赐坐,他径直坐下。

理宗心中不快,“不知是何事?”

史弥远道:“蒙古大汗窝阔台攻打金国,金国已苟延残喘,臣建议我们可趁机从淮西、四川出兵,给金国重重一击。”

理宗疑惑道:“史爱卿的意思是帮蒙古打金国?”

史弥远瞪眼望着理宗,“不是帮蒙古,是为大宋,我们受金国的屈辱还少吗?皇上试想,单凭我大宋的实力,有几成把握可以取胜金国,何不趁此机会,一举消除后患?”

理宗恭谨道:“爱卿所言自是有理,但此等大事还需听听朝臣的意见。”

史弥远的目光在理宗脸上僵持一下,然后道:“那就明日早朝召集群臣再议,臣告退。”

苏云赶紧下阶去送,史弥远双袖一甩,径直走出。

理宗背靠龙椅,满脸愤懑。

皇后劝道:“皇上不必气恼,众臣对史弥远早已怨声鼎沸,他现在不过是皇上身上的疮疖,且容他再长几日,等到脓水溢出自己溃烂,陛下就不会再疼了。”

理宗自我宽慰道:“还是皇后看得远,朕也只能再忍些时日了。”

且说这日中秋夜,金国上下战乱四起,蒙古烧杀抢掠,兵火连天。睢阳城乃金国要地,一向重兵把守,不易攻克,虽然蒙古大军追赶金哀帝完颜守绪尚未到此,但人人皆能意识大厦将倾,惊恐不安,故而中秋夜谁也没有心思庆祝,满城冷冷清清。

城西张府,乃唐朝一代名将张巡的后人张忠南的府第,张氏世代忠烈,曾领导义民抗金多年,绍兴和议后,此城划给金国,张家被迫沦为金国之民。金国也知张门代代出英雄,却不敢重用,到了张忠南这一代,张门已经身无半职。这日,张府准备了简单的团圆饭,若不是为了庆贺刚出生的儿子,张忠南怎么都不会有心思于此时摆宴。

张夫人抱着儿子走出来,见丫鬟晓燕独自站在桌宴旁,问道:“老爷呢?他怎么还没出来用饭?”

晓燕正要禀报,张忠南从屋里阔步走出。这张忠南面容俊秀,眼中藏着一丝霸气,身材中等,既不健壮也不文弱。他伸手接过孩子,“夫人身体虚弱,让奶娘抱就行了。来来来,让爹抱抱,别把你娘累坏了。”张忠南的话极尽体贴,然后轻轻点了下婴儿的鼻子。

张夫人笑道:“我哪里有老爷说的那么娇贵,该是老爷多注意身子才是,你虽忧心国事,但也插不上手,金主一向猜疑咱张家,哪里肯用你?”

张忠南语重心长道:“用不用我无关紧要,只是大战四起,遭殃的是黎民百姓。金国虽残暴,但尚能体谅百姓,蒙古则不然,攻屠必屠,城毁人亡。”

张夫人接过孩子,“是啊,打来打去,受难的都是老百姓,也不知这仗要达到何时。”

忽然,管家慌慌张张跑进院来,“老爷,夫人,不好了,蒙古攻城,守城大军都逃跑了,蒙古军已经进…进城了。”

张忠南一把拉过管家,惊愕道:“攻哪个城?”

“就咱们睢阳城,从东门进来的。咱们在西门,现在赶紧走,还来得及,要不然都得死。”

府中人一听,惊叫四散。

张忠南大吼:“跑什么跑?蒙古人还没来都乱成这样?”

大家瑟瑟立住。

张夫人紧紧抱住孩子,“老爷,我们怎们办?”

张忠南一拍桌子,“张家从来只有战死的英雄,没有逃跑的懦夫。”

“老爷当然可以做英雄,但你忍心看着满府都去送命?还有我们的孩子,他出生还不到三个月,你也忍心让他陪我们去死,让张家断了后吗?”张夫人激动不已。

张忠南扶住张夫人的肩,“夫人,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理解大家的处境,可是我堂堂七尺男儿,面对敌人不战而逃,这让我以后怎么做人?”

管家上前道:“老爷,小人说句犯上的话,留下徒死无益是愚蠢的留,走了能有更多的出路就是明智的走。”

张夫人也劝道:“是啊老爷,我们何不投奔大宋?我们本来就是大宋的百姓,到了大宋,不仅有机会一展你的抱负,重振张氏门楣,我们的孩儿也能平安长大。”

张忠南缓缓坐下,凝神思虑,“对,过江,去大宋,快!大家赶紧收拾,随我出城,否则就来不及了。”

众人收拾好东西聚集在院中,张忠南问管家:“西门出的去吗?”

管家连连点头,“老爷放心,守城的官兵早都逃走了,城门已经被逃难的百姓打开。”

张忠南挽住张夫人,“大家跟我一起从西门出城,不要走乱,我在前面带路,你们在后面保护好夫人。”

一出府门,源源不断的难民向西门涌来,乱哄哄跑满街头。喊救声、恐慌声和孩子哭声混成一片,有些歹徒趁火打劫,张忠南想去制止,被管家拉住,他们没有时间顾及这些,要赶紧冲出城外。

出城后,有人在人流中走散,张忠南清点人员,道:“我们已经出城,若大家一起上路,不易行动,咱们就此分开,各自南行,到时候在临安相聚。”张忠南留下管家和晓燕,其他人便自行逃命去了。

这一行便是漫漫长途,风餐露宿,怎奈张夫人体弱,病倒在途中,且不谈张忠南一家如何在路上饱受煎熬,先来说说宋廷议论伐金之事。

史弥远站在众臣前面,目光微合。理宗刚要说话,史弥远道:“现在蒙古正攻打金国,完颜守绪已成丧家之犬,本相的以为我们可以趁机出兵金国,以除后患,诸位意下如何?”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理宗端了端身姿,胆怯地看了下史弥远,声音没底气,“众爱卿可畅所欲言。”

只见王应麟,“皇上,微臣以为此时不可发兵,所谓穷狼莫追,我大宋自可坐山观虎斗。”

谢方叔面带奸容,打量了下史弥远,“微臣同意王大人所言,想我大宋自高宗朝以来,与金国大战有四,小战不胜数,然几乎屡战屡败,割地赔款不说,军士早已丧失斗志。如今金国被蒙古打得穷途末路,若出兵攻金,赢了也不光彩,万一再败,岂不让我大宋颜面尽失。若不出兵,蒙古灭不灭金对我们都有利,若灭了金国,大宋从此再无忧患;若不灭,金国也是苟延残喘,绝不会再有能力冒犯我大宋天威。”

史弥远大笑一声,呵斥道:“王应麟之言可作迂腐书生之论,而你却灭自己志气长别人威风,若大宋文武皆如你等,恐怕天下早就拱手于人了。”

谢方叔大汗淋漓退下。

这时,一武将威风凛凛走出,正气十足,却面容温和,此人乃是淮东制置使赵葵。“皇上,史大人之言的确有理,大宋正需要史大人这样不畏强敌之人,王大人和谢大人所言虽有偏颇,但也自由道理。”

史弥远斜视赵葵,“不知赵将军在替谁说话?本相听不明白。”

赵葵拱手于前,“本将替皇上说话,替大宋天下说话。”

理宗道:“赵将军,朕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在前线征战多年,最了解前方军情,你说我们该不该出兵?”

赵葵向理宗深鞠一躬,“谢皇上信任。皇上,诸位大人,我以为打不打金国不是大宋说了算,要看蒙古的意图。蒙古不仅有灭金的打算,而且自铁木真以来就有犯我大宋的意图,蒙古已经灭了西夏,金国也危在旦夕,若金国灭后,蒙古犯我大宋,那时该当如何?我大宋之军与金国相较尚不能占上风,而蒙古能灭金,试问我大宋与蒙古相较,胜负将会如何?若暂留一残喘之金国隔在大宋与蒙古之间,眼下可保宋民安定,也可使我们有时间整顿军备,厉兵秣马,以备来日不时之需。”

这时,大将孟珙道:“皇上,既然金国已经苟延残喘,而且蒙古势强,所以金国灭亡必成定局,根本不具备为大宋作阻挡的能力,而且宋军恐怕没有坐观成败的实力。臣以为宋蒙之战不可避免,金国一灭,宋蒙战事必然展开,我们不如趁现在和蒙古结好,尽量拖延未来的宋蒙大决战,使我军获得足够的准备时间。同时,联蒙灭金也可以趁机抢得一些地盘以增加我们的战略纵深地,并向蒙古人展示我军的实力,让其不敢轻视我们。”

赵葵和孟珙讲完后,朝臣议论纷纷,理宗也纠结不定,“二位将军都是熟知敌情、身经百战之人,一个主张联金抗蒙,一个主张联蒙灭金,朕真难以决断,不知其他爱卿还有什么意见?”

史弥远道:“皇上,不管是联金还是灭金,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大宋赢得时间,加强战备,臣看孟珙之言更有道理。”

理宗也不敢再多言。

孟珙又道:“皇上,眼下我们先和蒙古盟约,但不出兵,让蒙古去打,等到他们精疲力竭后,我们再去助他。”

“就依将军之意吧!。”

北风呼啸,天阴沉沉的,江边干枯的芦苇在风中哗哗作响。张忠南一行来到江北岸,衣衫褴褛,疲惫不堪。他站在江堤上向南眺望,眼中充满渴望。张夫人病体垂垂,晓燕扶着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休息。

“夫人,你还好吧?我们过了江就安全了。”张忠南走过来关切道。

张夫人点点头,“我还撑的住”,然后看看怀中的孩子,“只是可怜我们的孩子,这么小就遭受这样的罪。”

张忠南接过孩子,摸摸孩子的脸,“爹希望你长大后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方不负你娘所受之苦,也能对得起我忍辱负重做此决定。”

管家见江面一片萧萧,问张忠南:“老爷,我们怎么过江?听说大宋已经把所有船只收缴到南岸了。”

张忠南望着江面,“天无绝人之路,既然我们能走到这里,就一定过得了江。”

忽然,晓燕喊道:“老爷快看!那边的芦苇丛中有一条渔船。”

众人一看,果然有条渔船。张忠南走下江堤,对着渔船高呼:“船家…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