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适时溜过来,捞了块肉在自己碗里。
大人物们自然是瞧不上他们这些乡野陋食,可这有酒有肉的,对他们而言可不常吃。
民以食为天,怎么着都得吃上些。
凌墓怯怯的望了眼,眼中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狡黠。
“我、我……我还是去那儿吃吧。”
今天这情况,怎么看恐怕都和他有关,是好是坏说不准,不过这些人都如此急于表现出对自己好,凌墓怎么都觉得不应遂他们的意。
凌墓端起桌上的破碟子,迅速扒了两筷子剩菜剩饭,甚至比他平日里扒的都少,一溜儿蹲到墙角根儿吃去了。
凌氏夫妇气的直想打死他,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平日里精得跟猴儿似的,要说今天他没看出什么来,鬼才信!
奈何今时不同往日,就是有气也只能熄在肚子里。
不仅如此,他们反而得讨好他。
“墓儿,你跑去那儿做什么,赶紧上桌吃饭。”
“阿娘,我平日里在这里吃惯了,不在此便吃不下。桌上只有妹妹能坐,我都记得的……”
“凌墓!”
“阿爹,阿爹我错了,求你不要打我!”
凌墓手一哆嗦,破碟子落在地上摔成碎片。他死死抱着脑袋,瘦瘦小小的身子不停的颤抖,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不……不是这样儿的!”
“哼!不是这样的,那你倒是说说是怎样的?”
终于,那几人中的少年看不下去了,冷哼一声。
“这……”
凌氏夫妇顿时冷汗直流,这他丫的纯粹是栽赃呀!可这会儿就算解释,恐怕也没人会相信了。
“这什么?让你说,你倒是不会说了?”
“放肆!”
几人里最为镇定的老者,抿了口茶,悠悠道,“家里长辈便是如此教导礼数的?回去自去戒堂领罚。”
“是,长老。”
白衣少年虽是委屈,却不敢忤逆长老。应了一声便立在一旁,不再说话。
“可话又说回来,即便是我宗家不要的人,哪里就轮得到你们如畜生般对待?”
老者话音一落,院子里陡然升起一股气浪,将凌氏夫妇掀飞,连带着院门口的人都倒下一片,一时间哀嚎四起。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我们劝过的,这般非人道,可、可这凌氏夫妻不听劝呐。”
“是啊是啊!”
这就是所谓的人性,只要需要,什么时候都可以轻易颠覆。
凌墓默默蜷在墙角,听着这些人的话,心里冷笑不已。
“你身为我宗门之人,怎可如此没骨气,叫人笑话。”
这话显然是对凌墓说的,可他却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几时成了他什么宗门之人了?
老者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凌氏夫妻道:“罢了,此事还是你二人来说吧。”
夫妻二人相互推诿了一阵,直待老者再度望来,他阿爹才硬着头皮开口。
“凌墓啊,你……你不是咱家孩儿。十一年前,你娘捡到你时,你才这么点儿大”,凌老爹比划了下,“不过两三岁的样子,当时瞧着病恹恹的,想着该是走丢的,总归是要来寻的。可谁知,这一等竟是十一年……”
他也是委屈,这穷乡僻壤的,养活自己一家都不容易,这凭空多出来的一个人,如何养的起?反正不是自己的,倒是不心疼,拉扯到这么大没饿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凌墓细细回味了一番他爹的话,大致是理解了。
他并不是这家人的孩子,也难怪这些年对他这么差,可他爹说,捡到时他已有两三岁,这却与他的记忆不符。
凌墓没什么特别的天赋,就是记事儿早了点,至于多早……嗯,大约就是打从他出生那么早吧!
他分明记得自己在这个家的一切,可他爹怎么就说他是捡来的?还是两三岁的事儿?
他阿爹是个地道的土包子,如今这阵势已经让他噤若寒蝉,显然是不可能说谎的。
何况村子就这么几十户人家,谁家突然间多出个人,这小村子肯定一时间便传开了,随便找人一问就知道他有没有撒谎。
难道是自己记忆出问题了?
凌墓皱起眉头,一副潸然欲泣的样子,有史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这滋味果然不好受。
可他这样子在外人眼里,却成了“一时间接受不了自己身世”。
那些“善意”的目光让凌墓很难受,所谓的善意,和可怜有什么区别?他们凭什么高人一等的来同情他?他们问过他需要他们可怜吗?
事实上凌墓还真不需要!
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没有所谓的父母亲人。
他们之于他,同所有的“他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这样废材却平凡的日子,他很享受。
“既然说清楚了,那就走吧。”
老者站起身,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凌墓第一次正眼望着老者,却在他眼里看到些耐人寻味的东西。
“去哪儿?”
“自然是去你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