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停手吧!”王裕就站在殿外,正一步步走进来。
王恪一时竟下意识偏过头,没敢去看儿子,也是这一刻,他才恍然惊觉,原来在他得心里,其实竟也是觉得自己做的不是什么好事吗?
人的想法可以欺骗自己,可身体却会下意识反应出他的真实想法,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可王相不肯承认,他做的都是为了家族兴荣,他怎么会错,他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皇室……又算得上什么?!
“父亲,您别执迷不悟了,若是此时收手,或许陛下还能留您一命,放过王家一马,你这样,是要送王家去陪葬啊!”王裕双目通红,眼前的父亲双眼中充斥着疯狂令他胆战心惊。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王相,一时间,竟是不敢上前。
“你懂什么!谁让你来的?!”王相怒斥道。
王裕垂下眸,不去看陌生的父亲,“是儿子听到您和大哥的对话,所以才知道的。”
“原来,连亲生儿子都被蒙在鼓里,王恪,你可还真是……理直气壮啊。”楚毓悠悠开口,却是满满的嘲讽。
王相被嘲得恼怒,先前他还能控制住情绪,可如今儿子就在面前,他却觉得自己在全世界无所遁形,所有人都看着他,所有人都觉得他贪得无厌,都觉得他丑陋不堪!
他彻底被激怒,对着楚毓怒斥道:“你们懂什么!”
“你们以为皇室就是什么好东西吗?!”
“你爹,你爷爷,你曾祖,还有那许许多多的皇帝,就真的很好吗?!他们也贪婪、好美色、骄奢淫逸、残害忠良哪个没做过?!”
“永康元年,武帝为了登基立威,积攒功绩,便一手主导了堇族之乱,诬陷堇族造反,将堇族杀了个一干二净!可笑的是他死后竟因此而获得武帝之名!”
“开平十六年,庆帝三下扬州收了三百四十八位宫妃!”
“建宁九年,文帝坑杀了数千名道士!”
“而我们呢?安和之乱由我们王家人平定,几十年前的□□也是我王家出钱赈灾,前朝古书靠谢家拼死保留,前朝大半官吏是由许家教出,各地安宁也有各个世家的维护……”
“可是你们呢?”
“说杀就杀,说抄家就抄家,可笑的是竟然世人真的忘记了世家之功绩,将一切记在皇室头上?!可见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有站在最高处,所做之功才能被天下人看见!”
王相一番慷慨激昂,激动地通红的面上却满是悲愤,他看向楚毓的眼中含有浓浓的不甘。
“明明……明明大楚这一代皆是无能之辈,明明大楚就要亡了……只是因为出了一个你……为什么偏偏会有你!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王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他浑身颤抖着,想要上前扶住王相,却被后者一把推开:“滚开!”
“父亲……”
楚毓神色复杂,他不否认世家之功,若没有他们,前朝末年不会那么快结束,天下也不会这么快安定下来,国家运转也不会维持到如今这么多年。
他也未曾想过要对世家赶尽杀绝,他要的不过是还利于民,促进社会发展。
随着时间的推移,世家已经越来越积累壮大,却只想着私藏,不肯用,也不肯流通于世,使得百姓的生活毫无起色,甚至越来越贫瘠。
若想解决这种畸形的社会发展趋势,就必须将世家的地位往下压,缩小与普通人的距离。
像陈谢两家,他就没有对他们如何。
只要科举制存在且发展,世家地位下降就是必然趋势,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依然比普通人好无数倍。
且若是后辈有才有德,未必不能延续兴旺。
凡事盛极必衰,水满则溢,从另一种角度看,被打压,也是一种另类的延长存在时间的方式。
可王恪既然非要这么想,非要钻牛角尖,他也没有办法。
这本就是历史必然,他的存在不过是加快了这种发展而已。
至于他的存在阻止了楚国之衰亡?
这不过是失败者不甘心的怨怼而已,不值得放在心上。
何况,世家确实有功,可他们就没有罪吗?王恪说得话实在有失偏颇。
不过他如今的心理早就偏了,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王相心中悲愤,心情无法抑制,他发泄般地怒吼道:“为什么还没有人来?!他们人呢!”
他推了一把王裕,“你去找找你大哥,看看他到底在哪里!”
王裕没动,他低着头,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就在今天,他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可怕的父亲,一时间竟无法接受,或者说,是不知道怎么接受。
“他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几人见去,只见殿外站着浑身是血的永乐公主。
楚毓挑了挑眉,正想着方才与王恪的打赌赢了,下一刻,却瞧见了永乐手里的东西,顿时瞳孔猛缩,浑身血液凝滞!
王裕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颤抖着双唇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音节!
而王相……
“啊——!你个毒妇!竟然杀了则虞?!”
王相目眦欲裂!
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教导多年的侄儿竟然死了!
还以这样的方式被带到自己面前!
“毒妇!毒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