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发誓,自己恐怕没见过这么傻的蛇妖了。这话不对,他好像到今天为止只见到过这一条蛇,那么就把以前见过的人也算进去吧。
虽然从食堂到藏经阁,这一路走回来,饭菜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烫了,可是蛇妖应该记得自己是条蛇呀,体温本来就不正常人类低,也更加容易被人类能够接受的温度烫到。
看着蛇妖分叉的舌头露在外面,伸手给自己扇冷风,了尘自然也有一些心疼。鬼使神差地,就用自己手中的筷子,撑起那条长舌,轻轻往舌尖被烫到的地方呵气。
这动作,就连治鸟都被吓到了。被人如此对待,感情实在微妙,迅速别过头去。想不到呀,明明这和尚看上去纯情得很,居然还会这一手:“色和尚。”治鸟忍不住又补充一句。
了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脑子里乱哄哄的,手里的筷子继续用也不是,放下了又没有多余的,果然还是只能自己继续用了。
算了,他也不是那么饿,少吃一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好了,就继续吃吧,我去读经了。”过一会儿又看蛇妖似乎心有余悸,手里拿着筷子不敢下口的样子,经文也读不进去了,自己给自己夹了一块儿,填到嘴里,已经冰凉冰凉,“现在可以吃了。”
“我是不是打扰你诵经了?”
其实治鸟不是心有余悸,他已经吃过一口。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些菜看上去色香味俱全,用蛇的味觉来品尝,却是字面意义上的味同嚼蜡,一丁点儿滋味都没有,也不知道蛇妖几百年是怎么忍下来的。
治鸟疑惑地看向蛇妖,蛇妖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回应:“没有啊,我觉得和尚做饭还是很好吃的,反正比我以前在野外随便找到的野菜好吃。”
好吧,问题解决,这孩子是从小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这样一解释,治鸟也明白过来,为什么说妖精一旦开了荤,以后就回不去了。就这种味觉,能够吃到更好的食物,以后谁还想回到“吃糠咽菜”的日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呀。
叹口气,继续往嘴里塞两块没什么滋味的青菜。
和尚却没有回答治鸟的问话。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今天的一切对他来说似乎都太过于玄妙。一条巨蛇从天而降,变化成世间罕见的美男子,却没有吃掉他,还坐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吃青菜。
不论是哪一个环节,了尘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更何况还有治鸟靠近自己时,自己身上明显的升温。
还有……
了尘斜着眼,偷偷看蛇妖,想起对方贴在自己手背上冰凉的手掌,想起在自己脸上作乱的尾巴尖儿,还有被烫到后伸出一截的红信。
不不不,不能够
想下去了。
紧紧闭上眼睛,嘴巴里胡乱念着不知那一本书里的经文。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另一个声音忽然在无比靠近他的地方响起来,吓得和尚一个激灵,睁开眼,正是蛇妖坐在他身边,一脸懵懂地看着他:“是什么意思呀?”
“什么是什么意思?”了尘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同样疑惑。
“你刚才诵的经呀。”治鸟伸手往面前的经书上一指,“我以为你在背书上的经文,可是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你背的那段,所以就仔细听了一会儿。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是什么意思呀?”
他原来,刚才背得是这一段吗?
是自己妄念陡生,与旁人无关。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灌输这个念头,对上蛇妖干净的双目,吐出一口气,一字一句为他解释:“所谓空,就是……”
治鸟撑着下巴,身子跨过桌案,抬起头来看和尚。而和尚,就像是画壁上讲经的僧侣,一本正经地为他解构自己从大住持那里听来的解释:“所谓色,就是……”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蛇妖妖异的面容上,不敢再说下去。
“怎么了?”
要他如何说出口,眼前的蛇妖,竟然像极了他妄生之“色”。
他忽然生出一阵恐惧,似乎剃度那日,师父突然为他更改的法号即将应验在他身上,那个,注定的劫难。
心头忽然生出一阵烦躁,看着眼前似乎极为信任他的妖精,匆匆把自己知道解释说与他听,然后皱起眉头,赌气般言:“听完了就不要这样坐着,经书都被你压出印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