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上到中途,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陶令和闻清映上了文化宫的顶楼,站在走廊的窗边,两个人才有了今天的第一次对话。
文化宫的手语培训班分成两种,陶令参加的这个是健全人的班,大多是家里有残疾人来的。班上老师有两个,一个是健全人,另一个就是闻清映,以聋哑人的身份配合教学。
下定决心要学手语到今早,陶令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突然看到闻清映之后,心态顿时变得奇怪起来。
在下面跟着学的时候,他总不愿意看闻清映,好像自己的什么私心被抓包了一样,有些羞耻,手势总也比不好。
他从刚才的课堂上收回心神,掏出手机问:“一直在这里上班?”
闻清映点点头,回复:“是的先生,我跟另外几位同事换着来,分上午下午的班,我以前就是在这里学的。”
陶令看他半晌,笑了,自嘲地摇摇头,问:“义务的吗?”
“是的。”闻清映回复。
见陶令没反应,他继续低头打字:“先生,早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以前周六也看不见你,我其实很想周末也跟你待在一起,不过我在这边帮忙久了,有时候去隔壁班,还有好些孩子会过来,他们都很习惯我了。”
期间陶令不看手机,只看着他,不知不觉就露出迷恋的神情。
闻清映发完消息抬眼,看清他的眉目,微微张了张嘴,怔怔。
陶令往前一步,摸摸他的脸,说:“闻清映,你真好。”说完仰头,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闻清映抿着唇,抓了他的手握住,手心紧贴,倾身在他额头上一吻。
文化宫就在市中心,离得不算远,中午下了课一起走路回家,陶令脑子里还不断在回放课堂。
第一堂课其实没什么难点,但是出来了一回忆,有些东西竟然就模糊了。
听老师说健全人学手语最难的事情是语序,聋哑人的表达有自己的特性,书面语是线性的,手语却不是。
琢磨来琢磨去,陶令开始懊悔没提前做功课,硬件都没跟上,还是得先买一本手语词典,这感觉像小时候第一回学英语。
正沉默地思考着,身旁闻清映的消息来了:“先生,你不要老想着,张三丰教张无忌的时候教他要忘记,忘记就成功了。”
陶令笑,侧头看他一眼,打字:“我姓陶不姓张,手里也没剑。”
发过去之后,他又写:“老师,回到家你能再教教我吗?”
闻清映看完话笑得眯起眼睛,半晌努力严肃了脸色,认真地点点头。
走到街口,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两个人旁边。
陶令一眼看清车牌,心说又来了,紧接着就看到车窗降下去,白观一张冷峻的帅脸出现在眼前。
双方颔首,白观立即冲闻清映做了个请的动作。
闻清映转头看陶令,白观轻咳了一下,替他说:“陶老师好。我闻叔让我来接清映回家,晚上要一起吃饭。”
陶令还没开口,闻清映比划了一下,是拒绝的意思,白观料到他的反应,面色平静,简单地表达了句什么,闻清映登时就僵住了。
他再次看向陶令,陶令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抬手在他肩上安抚地捏了捏,示意他放心走。
闻清映轻皱一下眉,在陶令背上轻抚一把,上了车。
陶令后退两步,摆摆手,看着车开走。
车子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之后,陶令走到红绿灯下,闻清映的消息来了:“先生,白观哥说我小舅来了,我得去看看。”
陶令立马回复:“放心去吧,等你回来。”
一个人回家,不失落是不可能的,走到楼下刚好收到一条快递短信,陶令顺便去取了东西。
箱子有点沉,陶令一搬就知道了,是书。
上楼回到家,他仔细看了一眼,发件人是旧书网的卖家,他发消息给寇怀:“师兄,你又给我寄书了?”
拆开箱子,陶令有些惊喜,里面正好是他在找的一套典籍,因为已经绝版了,旧书市场虽然跑了几次,一直也没买到。
寇怀回复:“对,想着你用得上。”
看到消息的一瞬间,陶令忽然觉得不对,这书不仅难找不说,贵是肯定的,寇怀虽然时常给他买些书,但他的钱是嫂子管着的,肯定不会这样用。
他直起身子,说:“夏朝阳的地址给我一个。”
寇怀:“……师弟。”
陶令:“喊师哥也没用,他的地址给我一个,要不然我直接寄到他们学校去也成。”
顿了一会儿,寇怀回:“他辞职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陶令一怔:“辞职?”
过了好半天,寇怀才解释:“他先前就不让我说,但是都这样了,我不说你也不信。我不是跟你说他跟他老婆要离婚吗?他老婆实在是闹得厉害,不愿意离,他就扔下协议书,说净身出户,房子车子全不要,直接辞职走了,现在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也不明白,他竟然会做到这个地步。S大的副教授,多难爬上去啊,他说走就走,也真是舍得。”
“别说你问我我不知道了,他老婆都来问过我好几次,他们院长也问过我,弄得我们院领导也来问我,我哪儿知道啊?谁来问我我也不知道。”
“我连他辞职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沉默很久,陶令说:“我能把书寄到你那边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