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专业的演员和歌手,靠演技和嗓子吃饭,即使恋爱结婚也没多大问题,私人生活不会对事业发展有太大影响。他作为职业爱豆却更多的代表着一个人设,一个粉丝们喜欢的,有幻想空间的虚拟男友。保持单身是职业需求。
至少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凡是公开了恋情的同行无一例外面临人气骤滑的局面,滑着滑着就彻底糊了。要想恋爱又不想放弃事业,只能背着粉丝偷偷谈,面上还得天天拉cp营业制造单身假象。
这两种祁燃都没干过。对于一个职业爱豆而言,他干净得甚至有些过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其实并不是件好事,因为太干净没有话题通常就意味着糊,还不像人家公开恋情那种大起大落的糊,是悄无声息地糊了。
祁燃听着他妈继续叨叨别的,心思却全不在她拉的那些家常上。
他所在的男团eureka是以选秀节目的方式宣布出道的。那一年的节目火出了圈,最终成团的七个人是货真价实由粉丝发掘出来的“天选之子”。他作为队长以中心位出道,曾经是最被寄予厚望的那一个。
eureka是出道即巅峰的典型代表。出道后他们每年基本会以整团的阵容回归一两次,年末时一起参加些年度庆典和晚会之类,其他时候能聚齐的舞台不多。粉丝群体稳定,整体影响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离真正的爆红始终有些距离。
国内知名的打歌节目少,运作体系也不完善,整体大环境并不适合男团生存,成员们各自solo是无可避免的发展趋势。最初两年的集体行程过去,团内有的做了主持人游刃有余,有的成为歌手音源霸榜,各自的发展现状都还不错。反倒是他这个最被看好的中心位,现在是进步得最慢的那个。
经历过人生的高光时刻,近些年不理想的发展状况就格外令人迷茫。
“没关系的呀崽崽。”
察觉到他在走神,祁阿姨以为他是在担心剧组的工作,安慰道,“是人都有第一次的嘛,努力做好分内的工作就行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到时候播出来妈妈喊阿姨们一起看呀。”
“……”
“我们崽崽是最棒的呀~妈妈爱你。”
祁燃忍不住笑起来,“嗯妈,我也爱你。”
通完电话,周舟没再催着他看剧本,提醒他第二天开机的流程,晚上的开机宴都要见什么人,祁燃听了点头记在心里。
车上又恢复了安静。离剧组投宿的酒店还有一段距离,他靠在座位上阖眼小憩。阳光不太刺眼,透过车窗投在脸上,眼睛里温温热热的,有斑斓的颜色流动。
耳机里《springday》的旋律还在继续。
“直到寒冬结束,春日来临的时候……”
“直到花开的时候。”
路上有点堵车,到酒店后天都快黑了。祁燃没有收拾行李的时间,匆忙换了身衣服去参加晚上的开机宴。
又不是走红毯,不用穿得太招摇。他换了身休闲西装,抓两下头发就能出门。经年累月的做造型都成了习惯,打理完自己的速度比周舟还快,靠在走廊里等他时瞥向对面的房门。
接下来跟组的主要演员都住在这家酒店里。他住1220,对面的1207门上也挂了剧组的标牌,“舟舟,你知道对面住的是谁吗?”
“没听说啊,上面儿没写……反正都是组里的人,等开工就知道了。”
周舟换了正装出来,手忙脚乱地把领结往脖子上套。看到祁燃时言简意赅地竖起大拇指,“哥!帅!”
“应该的。”
祁燃抿了下嘴唇,替他把领结拉正。
这晚见了导演编剧制片主任一大圈人,大部分都是生面孔。祁燃不太擅长交际,但圈内像他这样在舞台上光芒四射,下了舞台就腼腆害羞的孩子也不少见,前辈们对他都态度和善。
打完一圈招呼,又去见了几个主要演员,平辈之间说话便随意许多。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铁盒子,主动招呼其他人,“要吃吗?”
里面装的是小颗的水果糖。他性格有些内向,但在这行,许许多多场合里沟通能力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一般都会随身带些零食,好打开局面。
他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细而微垂,笑时略弯。眼角有一颗淡红的小痣,却并不过分妖娆,大概是眼底总蕴着柔和的光,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令人心生好感。
作为这组的男一号,今晚又是初次见面,尤其是被他含笑的眼睛注视着,没有人能拒绝他的糖。
晚宴过半,人也大概混了个脸熟。周舟四下把场地打量了好几遍,终于忍不住道,“纪老师还没到吗?”
“导演说他今天就不参与了,明天上午正式开拍的时候直接来上戏。”
“嚯,开机宴这么重要的场合他都不来?”
“……”
“真是贵人事忙。”
周舟想了想,摇头又叹气,“剧本研读会他也没来……也太大牌了。”
祁燃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乱说话。
虽然自己心里也很纳闷。
《执意》这部剧是双男主设定,全剧有相当的场数都是他跟纪寒景的对手戏,尤其感情戏的戏份很重,按理说得好好沟通磨合才是。
结果剧本研读会时他严阵以待,人家不当回事儿似的压根就没来,他都傻眼了。
导演却不以为然,说这样的剧本对纪寒景而言没有难度,临场发挥都能演得漂漂亮亮。
纪寒景这个名字,在业内被提起时,通常会跟“天才”绑定在一起。童星出道,如今二十三岁,戏龄几乎要跟年龄一样长。在这个按资排辈的行业里,得有过半的同行见了他都要叫一声“纪老师”。
事实上,没人知道以他的履历为什么会主动要求加入这么一部不知名的小网剧。甚至追加了投资,以制片人和主演的双重身份宣布进组,俨然对这部剧给予重视。
可他却连剧本研读会都不来。
再厉害的专业选手首先也得敬业吧,这是态度问题。祁燃心里梗着这件事,对这人的初印象就不太好。
今天的行程有点赶,开机晚宴结束后他直接回了房间休息,洗漱整理行李,最后从行李箱底的夹层里拿出了一只信封,珍惜地摆在床头小柜上。
过去的几年里,他在团内的定位一直是主唱主舞双担,能唱能跳能控场,业务能力有口皆碑,但就是不包含演戏这一项。如今转向完全不熟悉的领域是太冒险的挑战,也不符合他一贯的性格和作风。
他始终是热爱舞台的,远胜过谈一场虚无的恋爱。甚至答应进组拍戏,都像是为了能继续在舞台上待下去而做的妥协——只有先在这个圈子里生存下来,才能有更多登上舞台的机会。
而这封信,是在向现实“妥协”之外,促使他做出决定的原因之一。
信是大概两三年前,一个来跟车的少年亲手交给他的。印象里个子很高,戴了全黑的帽子和口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却令他印象深刻。
那个人不像其他粉丝那样狂热,就拿着信站在人群中安静地注视着他。身姿挺拔,格外出众。
当时他脑子一热,不顾经纪人的阻拦回身去接了信,也没交给公司统一处理,直接放进怀里拿回了家。却从此忘在了储物室,直到两个月前闲来无事在家打扫卫生时才发现。
这封信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信封泛起好看的旧色。
像是已经等了他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