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谢举子怕是从生下来就一门心思在读《四书》、《五经》,从会写字起就在作八股文吧。
八股文对形式有特别的要求,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等八部分,每部分有固定格式,严格限制字数,题目只从四书五经里出,这样框死了读书人,不但导致本朝的文人在诗才上远远比不过前朝,而且还不务实学,光事空谈。
很多人穷尽一生,只埋首四书五经,虽然得中科举,但头脑空洞,是个真正的呆子,就如眼前的谢斌。
你不能说他不好,因科举是他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而且在大多数人眼里,谢斌这样的人才是勤勉正经的好青年。但在王琼姿看来,谢斌的以后估计就是一个普通乏味的官僚,透着一股闷与呆。
她与嫂子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并不打算给谢斌难堪,想要把这个话题扯过去,哪知道王纯开口了,“谢世兄,李商隐是唐代著名的诗人呀,人称小李杜的‘小李’,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他童言童语地说出来,让场面更加尴尬。王琼姿假装没看见,低着头剥菱角吃,杜氏忙着给婆母布菜,只王纯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望着谢斌,谢斌脸涨得通红。
“咳,”最后还是王综解围,“纯儿,你谢世兄说的没错,诗词歌赋不是正途,还是要少看些。咱们这样的人家,该把心思都放在八股文上,八股文做得好了,诗赋也就不在话下。”
王纯没被他给糊弄过去:“可是我们刚才说的是李商隐啊,没有谈到作八股文……”
王琼姿忍不住笑出声来,忙用袖子掩住嘴,再看杜氏也是满眼笑意。
王小姐掩袖而笑,斯文柔美,谢斌知道自己刚才闹了一个大笑话,他站起身,拱手向王纯拜了一拜,道:“王世弟就如同是我的师父,今日多谢你的提点。”
王纯小孩心性上来,摇头晃脑地说:“不用谢,不用谢!”
“纯儿!”俞氏看到了这一幕,“你怎么如此不知礼数?”
谢斌道:“伯母,古有孔子拜七岁项橐为师,今王世弟比我懂得多,我向他请教也是应该的。王世弟,我可否向你借李商隐诗集看?”
王纯大方地说:“好,明日我就借给你!”
王琼姿不禁对谢斌另眼相看了,这人虽然痴迷于八股文章,但于人情世故上,却让人感到如沐春风,这种人应该很会当官吧。
中秋之后,俞氏私下问王琼姿觉得谢斌这个人怎么样?王琼姿很实在地说:“他是个很无趣的人。”
俞氏反问道:“你说的有趣是指什么,会诗词歌赋、宴饮玩乐?这样的人又多风流纨绔。我看谢斌就不错,老实正经,学问好,你嫁了他我才放心呢,像你俞家二表哥,那倒是个有趣的人,可是让人舅舅舅母操碎了多少心。”
王琼姿道:“我记得父亲就不是这样的。幼时虽然也教我读读文章,但闲暇时也会以琴棋为乐,那时候家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药栏,爹爹会研究草药,济给穷人家,还经常带着我们一家人游山玩水,我现在还记得爹娘一起凭栏读书的情景。”
她这一席话让俞氏的眼睛红了,低声道:“有几个人能像你爹一样?”这个丈夫虽好,可只陪了她短短十年,往后余生,只得两个孩儿作伴。
王琼姿掏出帕子替俞氏擦拭眼泪,俞氏微微叹息一声,道:“也罢,你不同意就再看看吧。”
八月过后,一天比一天冷,王综与谢斌二人彻底收了心,整日都在外书房埋头读书,偶尔与其他同年一起做几个文会。王琼姿与俞家姐妹往来,大多数时候在家,小白这狗儿长胖了不少,越来越像一只行走的毛球,对王琼姿谄媚得很,见到她就翻肚皮打滚,使出法宝讨她开心,只是有一点不好,爱吃醋。
王琼姿喜爱狗,也爱猫。佩兰即将要嫁人,猫儿不方便带到夫家去,于是就想送给王琼姿,王琼姿欢天喜地的把猫儿接回来,但是小白极其讨厌猫儿,两个天天打架,猫儿温顺,主要是小白欺负猫儿。王琼姿烦不胜烦,只能把猫儿送给了杜氏。
真是霸道啊,想起那块怎么也还不回去的凤凰镂空玉佩,王琼姿再一次感叹,小白就是当初被季显养了几天,学到了他强势霸道的性子,要不是小白撸起来太舒服,王琼姿真想把它送出去算了。
今日她看着小白莫名其妙想起了季显,这昏君回了京城该是早忘了她吧。王琼姿找来梳子给小白梳毛,然后一点点编起来,竟然在小白身上编了两根长长的辫子,逗得葫芦与小英她们都笑起来。
大家正玩闹着,俞氏房里的秋萍带着一个姑娘过来。那姑娘见到王琼姿,盈盈一笑:“好久未见,琼姿姐姐这一向可好啊?”
王琼姿看过去,原来是崔侍郎家的小姐崔燕玉。这位崔小姐可是为季显当了几次红娘,她心里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面上却还是带着笑:“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听说燕玉妹妹前些日子去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