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线微弱,散在少年脸上,一片苍白之色,他纤细的手指把玩着茶杯,语气轻描淡写的仿佛是在说他人的事。
云诩从来猜不透风长安在想什么,以前猜不透,现在也猜不透。
他有些犹豫,或许自己太急躁了,白天的事,兴许只是放放就忘记的事,完全用不着道歉,再加深印象。
云诩越想越烦燥,在对待师尊的事上,他总是不自觉去猜测对方的心思,尽力做到对方所希望的,一旦偏移,就会焦躁不安。
“你生气了是不是!”急躁过头,云诩思路全是乱的,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抓住风长安的手。
风长安吓了一跳,下意识抽离被他抓住的手,但对方抓的太紧,没有抽离。
“没有,你先放开。”云诩的手劲大,风长安吃痛的皱起眉。
云诩:“真的没有?”
“没有,痛啊,放手。”风长安又挣扎了两下,还是没能抽离。
黑漆漆的檐下,房间里不断传出交谈的声音。
“算我求你了,快放手,听到没有。”
“抱……抱歉,一时控制不住脾气,我看看,手怎么红了?下次我注意……”
“你还想有下次,轻点,痛痛痛,手劲怎么这么大?说起来,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好了,我放轻点,需不需要药膏。”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你多心了。”
“嗯,大概是我多心了吧。药膏在柜子里,第三个抽屉……”
“看到了,是这个吗?”
江渔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捕捉到几个带有遐想的字眼。
她整个人都僵硬在门口,随着屋里传出来的声音开始石化,脑子里快速闪过不可描述的小册子,一帧接一帧,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条件反射的撞开门。
“你们在干什么!”
怒喝响彻房间,震得屋里上药的两人微怔,莫名其妙的看向突然闯进来的江渔。
江渔在吼出这句话的瞬间就后悔了。
因为她注意到云诩正半跪在地,手里拿着枝棉棒和一细颈玉瓶,瓶中散发着沁人心扉的药香,与之对应的是坐在桌前,双手有些红肿的风长安。
轻咳一声,江渔试图化解这尴尬,“无止师弟,你的手怎么了?”
风长安瞥了眼后悔的云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慢条斯理的反问江渔:“安宁师姐,你不是说你回去了吗?怎么……”
话说到这里,停顿,不再说下去。
江渔嘴角抽搐了下,竟不知如何解答,她眼睛转了圈,只当没听到风长安的话,蹦蹦跳跳,哼着歌跳出门。
江渔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离开,让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风长安想了想,问云诩:“你说她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云诩早知江渔在门外,想是听到那些话误会了,可为什么突然闯进来……难道是……
目光微闪,云诩回道:“我也不知道。”说罢,继续涂药膏。
药膏均匀擦在风长安手背,丝丝微凉,风长安垂眸,打量云诩。
云长这人真是很像云诩啊。
涂好药膏,云诩站起身把药瓶放回书桌下的抽屉,漫不经心的翻了翻桌上的书,道:“安宁师妹每天晚上都来长安你这里吗?”
原本客气的道号称呼变成本名昵称,显得有些亲密,风长安有些不适的蹙起眉。
长安这个明显亲密的称呼,从他来到修仙界以后就再没被人提起过,就连教他的师尊也是叫他道号:空怀。
心里虽然有些不适,但风长安并没说不妥,只是回道:“差不多吧。”
云诩嗓音低哑了几分,又道:“你喜欢安宁师妹?”阴影笼罩下,云诩手指轻轻捻紧纸张,骨节发白。
风长安奇怪的看着他,不太明白这人怎么净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他一直把江渔当晚辈,暗中能指点就指点一下,根本没把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放眼里。“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这怎么可能。”
云诩手指松开,仿佛是紧绷的心放松了,他转身做到桌前,撑着下巴道:“那长安可得小心了,我今日得见安宁师妹的反应,她可能误会了什么,应当是喜欢你。
听……子皈长老提起,你们这经常在一起,下了晚课更是在一起吃饭,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指不定那天……呵呵。”
呵呵两字笑得风长安心里毛骨悚然,“安宁师姐?我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她误会什么了?”
云诩挑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风长安。
风长安当即反应过来,蹙眉道:“不可能,别胡说。”
“我自然不会胡说,你要不信,我们可以试试。”
风长安揉着手背,好奇心被勾起:“怎么个试试法?”
云诩:“我搬过来跟你住。如果她真的在乎你,肯定会变脸,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虽然他这个提议不错,但不知为什么,风长安觉得面前的少年比江渔危险很多倍,惯会趋利避害的风长安笑着摇头:“不了,我习惯一个人了。”
“那你就等着娶人吧。有我在这,假设她来,三个人,也不好干些什么,而且你还可以拿我当挡箭牌,一劳永逸。”
云诩见风长安有些动摇,转身往外走:“不用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本来就没有想住过来的心,只是想让风长安拒绝江渔晚上来这里蹭饭,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迟早出事。
云诩思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本以为师尊你水深火热,不曾想美人在旁,好酒佳肴,一天二天就罢了,还单独相处了好几年,就差没被拐走。
呵呵,如今还想相处,门都没有,掐了你桃花。
云诩习惯性掐桃花,早已能掐的不露痕迹,风长安目送云诩离开,丝毫没有发觉对方在掐桃花,一门心思想着他说的话,江渔喜欢他?
怎么想怎么不可能,胡扯。
虽然心里不相信,但疑根已经种下,一时半会,难以拔除,以至于心中已经在想如何拒绝江渔再晚上来蹭饭。
灰暗的夜里,江渔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它在剧烈跳动,从风长安那里离开,它就一刻也没有恢复正常,深吸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就是误会人了吗,他们肯定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明天早上再随便编个理由去道歉好了。
如此想,江渔的脚步轻盈了些,绕过亭台,顺着山间小道回住所。
夜间雾气渐起,朦朦胧胧中,小道旁的树木上跳上一只黑猫,它弓着背,诡异的绿眼直勾勾的盯着江渔。
”喵一一”
江渔遁声看去,糟糕的猫毛上传来清晰的血腥味,她眯起眼睛,腰间长剑刷的合拢朝黑猫飞去,“猫妖?”
黑猫冲她诡异的裂开嘴巴,似乎在笑,它一跃而起,轻巧躲开飞来的剑,狡猾的往黑暗之中跑去。江渔想也不想,当即去追,追到湿漉漉的谷地时,她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不远处,黑猫叼着一只人手在徘徊,人手上血淋淋的滴着血。
江渔心下微沉,一只竹笛凭空出现,熟稔的接住竹笛抵到唇边,早已倒背如流的曲谱再次奏起。
笛声悠扬,黑猫凄厉的尖叫一声,丢开人手,四肢矫健的在大雨中狂奔。它刚跑了几步,笛声的束缚迫使它摔在地上,肌肉萎缩的在大雨里翻滚,痛苦的惨叫。
“嗯!”背后忽然一通,江渔闷哼出声,嘴角溢出丝鲜血。
随着这声闷哼,笛声变得杂乱无章,片刻,笛声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