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相臣觉得自己应该已经从这纷乱的线索之中抓到了一点头绪,一晃神的功夫,总觉得还是差了一点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三人忙里忙外把尸体溶解掩埋,结束以后已经接近到了晚上。
陆丰理呸的一声,他今天跟着许相臣两人收拾烂肉,已经不止吐了一回,一张脸上惨白惨白的,浑身软趴趴,一回到屋子里头倒头就眯上了眼睛,嘴里还不忘吐槽:“我真的服了,这也太臭了,不行了我要回去,我要回秦恩家吃饭。”
说了半天也没动地方。
另外两人显然也好不到哪去,处理尸体需要极其强大的心理素质,尤其是烂到这种程度的尸体,即便许相臣在游戏里再有天赋,也真的做不到面不改色,晚饭勉强炒了两个青菜,陆丰理则是睡了一觉,隔壁大婶又拿来了一点自家腌的咸菜,麻麻辣辣挺爽口,三人胃口不好,也好歹吃进了一点。
“那边是次卧,你今天就住那吧。”晚饭后许相臣和张清野一起收拾桌子,对陆丰理道:“虽然平时是小孩子住的,床也并不小,你住得下。”
陆丰理半天没动,憋的脸都青了,才说出一句:“他在游戏里面有经验。你却让我自己睡?”
话一出口,许相臣才微微一想,他说的好像也对,房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谁都不清楚,把陆丰理一个人毫无游戏经验地放在次卧还是太危险了,不过若是让他把张清野独自放过去,他也觉得放心不下,三人纠结沉默熬到了九点多钟,家家户户都休息了,才终于下了决心,三人住一起,两人睡床,一个打地铺。
许相臣自觉地睡了地铺,一个是自己捡的便宜儿子,一个是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却因为自己一时失言也被连累拉进游戏里的兄弟,哪一个许相臣都舍不得,他收拾收拾屋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床铺底下垫,整理好了地铺也没比床矮多少了,一进屋倒头就睡,原本还在客厅纠结的两人面面相觑,屋里人却已经打起了鼾。
“你上去吧。”最后还是陆丰理快走两步,拽着许相臣的胳膊把人丢到床上,向来养尊处优大少爷似得陆丰理居然也有主动要睡地铺的时候,许相臣嘴巴惊讶地能放下两个鸡蛋,迎着对方疑惑的眼神,陆丰理一脸嫌弃地看了张清野一眼:“我怕他半夜尿床。”
张清野:“……”
这就没有办法了。
“既然这样,你们好好休息。”既然陆丰理嫌弃张清野,许相臣也不多说,屋子检查过一遍,门锁紧,把被子一蒙:“咱们轮流守夜,你白天睡了,不困的话就你先守着。”
陆丰理答应下来,屋里也不熄蜡烛,摇晃地光亮底下,他闲的无聊,从系统里阅读起了玩家手册,又把木石村的游戏规则仔仔细细读了两遍,也依旧没想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三个小时过的也快,他慢慢也有点犯困,十二点到夜里三四点这一段时间,应该是游戏中最高危的时段了,这一段时间自然是张清野来守夜是最好。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床上两个人已经习惯了和对方睡在一起,也基本没有什么别扭的,他原本睡着,睡到一半没了意识,又自动搂住了许相臣的腰,许相臣胳膊一揽,跟个爹似得把小孩抱在怀里,张清野这一觉睡得十分温暖,他越温暖,地板就越显得冷,时间一到,陆丰理急不可耐一巴掌拍在了张清野的脑门,小额头霎时红了一片:“快给我起来!”
张清野愣愣坐起身,已经十二点了,空气里渐渐有了味道,从梦中惊醒一时间搞不清情况,他被人吵了休息,显然还是有点不开心,皱着眉头。
许相臣本来睡得也不深,迷迷糊糊翻了个面,对陆丰理道:“你别吼他。”随即又睡了过去,后者看着他的后脑勺,磨了磨牙,地铺比床稍微矮了一点,躺着往上看一点,刚好能看见许相臣的后脑勺,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半个小时,陆丰理一直瞪着眼睛也没有睡意。
可能是地上太凉了,也可能是有点生气,烛光被他的后背挡住,面前便投下一片阴影,过了许久陆丰理才低了低脑袋,不再把视线停留在那人身上。
没有道理可讲,明明是他先来的,张清野却那么轻易地占据了许相臣心里好像更重要的一块位置。
或许他应该问问的,这么多年了,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没有张清野一个新来的更重要,思来想去又觉得这问题实在有点矫情,恐怕他也能猜出来许相臣会怎么说,许相臣会说,他和张清野是不同的,他对他们两个的感情并不是同一种,陆丰理很明白,他可以是许相臣的兄弟,更深了说,他甚至可以是许相臣的家人,他们之间有那么多那么多羁绊,可许相臣到底还是不爱他,就像他没办法将张清野看成家人一样,许相臣也没办法将陆丰理当成爱人来看。
所以他很清楚,问了一次也好问十次也罢,都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此一来,连开口的理由也失去了。
陆丰理叹了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来回翻了翻身,蜡烛灯芯越来越长,逐渐地也越来越昏暗,他心中苦闷,但又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事情都摆好了,他也没得选,过了十二点,白天睡得那几个小时不顶用了,陆丰理感觉到了无法抑制的困顿,眼睛一点点要合上,头也微微往下垂。
在他歪头的一瞬间,还没有完全闭合的视线,对上了床底的另外一双眼睛。
鲜血凝固以后的污渍把一双眼睛蒙的只剩下了一条缝,床下这“人”面部死肉外翻,就如同白天几人处理的一具具尸体一样,肉丝干枯范起黑色,仿佛是被人烤过了火,也像是被强酸腐蚀过,不管是哪一种,显然这都不是活人,那一张脸上唯一保存完好的,应该只有那一口牙齿,上下嘴唇连着鼻子以下的全部肌肉都已经干枯发臭,蜷缩在一块,连牙床也腐烂了,却能看出来这人的牙齿恐怕在生前也不是那么整齐的。
陆丰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反应,两人距离太近了,如果他此时起身,必然会惊动对方对自己发起攻击,可如果他不动,参考昨天晚上死状凄惨的七人,恐怕也完全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就在陆丰理还犹豫之时,床下的尸体嘴巴动了动,拉扯着丝丝缕缕的烂肉,一点一点张开了一条缝隙,透过他恶臭的嘴巴,陆丰理看见了一条舌头。
就像一条大写加粗的蚯蚓,在他微微张开的口中蠕动,一点一点靠近陆丰理的鼻子,仿佛是想要确定他的生命迹象似得,那一瞬间陆丰理想到,它的眼睛被血痂糊的严严实实,恐怕只能通过猎物的行动和气味来判断死活,而陆丰理已经将近二十分钟一动不动,恐怕连怪物也没办法判断他究竟是不是可以食用。
虽然理智在不停地提醒陆丰理要冷静静观其变,当怪物的舌头快要靠近他鼻尖的前一刻,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拳挥了出去,同时身体猛然间向后跳,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三分之四的力气打出这一拳,一拳直接打歪了砸在木板床上,陆丰理惊地跳了起来,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疼的,反正这一声把另外两人也都吓得够呛。
直跳脚:“别睡了两个煞笔!”提了许相臣衣领子,陆丰理拔起腿来就往门边跑,得空往后看了一眼,张清野还坐在床上一动不动,陆丰理视线所见,身体没摸到门把手,那一团烂肉便已经追到了他的身后,终于在烛光之下显现出原型,仿佛蝙蝠一般的身体,将整个内里都敞开了,黑红相间的腹腔向两侧铺开,与那一双手臂缝合在一起,像一只飞鸟,而肚子里每一条腐烂的筋络又都看得清清楚楚,它仿佛是想用自己敞开的腹腔拥抱两人,又仿佛那身体才是他的巨口,触碰之处,全部化为烂肉……
“别动。”张清野在两人身后猛然开了口,惹得那东西一双烂耳动了动:“把许相臣抓紧了,别让他动。”
被人提在手里的姿势,是十分憋屈的。许相臣两脚半跪着,落下也不是,抬起来也不是,完全使不上劲,被陆丰理提着,整个人都靠着他那一点臂力。
这东西是拥有智慧的。
许相臣从早上发现尸体的一刻起,就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他看见,怪物将抬起的两臂放置于身前,垂下的双手交叉握着,于是整个腹部都合了起来,腐肉缓缓落下,仿佛黏腻让人头皮都犯恶心的动静,形状就像一只休憩在树上的蝙蝠,将羽翼合上,由于无法确认许相臣的动静,它在极短的时间里,选择了走向张清野。
这时候陆丰理已经挺不住了。
张清野手中的陷阱还并没有做好,他现在身体很小,即便有了完整的意识可以操纵系统,召唤的过程中也要比平时慢很多。陆丰理方才打到床沿上的手,回血之后,一点点开始往外渗血。
这点动静一开始并不足以让怪物停下来,可当那血液越久越多,味道也越来越重,新鲜的血浆顺着陆丰理的指缝向下,终于滴到许相臣身上……
一切的变故都只发生在一瞬间,站在地上的怪物整个身体霎时间重新打开,仿佛是鸟儿展翅而飞的瞬间美景,呈现出一百八十度的身体仿佛一张巨口,一口将许相臣整个包裹进去,室内三人甚至都没有人来得及动手,再回神之时,许相臣便只剩下一双腿在外头,怪物的的皮肉不停蠕动,仿佛是咀嚼,也仿佛用力在消化……
坐在床边的张清野分明距离门边很远,在那一瞬间根本无能为力,却还是下意识往前扑,他没办法从那震惊里回过神来:“不!不要!”
这一局游戏中,许相臣没有技能卡,一旦在高级难度的游戏中杀死了身为亡灵的npc,玩家游戏失败以后的惩罚也会加重,也正因如此,很多高级难度的游戏一场下来,甚至会有一半左右的新手玩家在现实之中被系统惩罚直接丧命,被剥夺父母亲人亦或是倾家荡产。
作者有话要说:我描述一下这个东西的样子,就是整个身体从小腹部到胸部以下被刨开了,然后刨开以后身前那两片厚肉和两条胳膊缝在一起,就像蝙蝠,也像鸟儿,每当他胳膊举起来,整个腹腔就打开了,看起来就很像飞行时的鸟儿,胳膊合上还能看出个人型,双手交叉握在身前,像到挂在树上时候的蝙蝠,桃源村里的凶手亲切地称呼他为自己的小麻雀,他也是凶手最满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