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倒笑嘻嘻地从兜里掏出来一包烟，虽是他自己卷的，但他可以保证，这绝对比市面上任何好烟都够味儿

就和他想的一样，对面的警察冲他暧昧地笑了笑，接着就跟八百辈子没见过烟似的，生怕有人抢，“嗖”的一下从里抽出一根，拿打火机点燃。姿势却很怪异，竟拿食指和大拇指一起捏着，像握笔一样。

他当时一看就忍不住想问“警啊”

烧红的烟头，冒着的那些火星，就好像是活的、像是能钻进人皮肤吸人的血像一条会吃人的蚯蚓好烫

“痛痛痛痛你、你们”

对面的警察眼神撇了撇不过一会儿就快熄灭的火星，极不耐烦地高声斥问他“去年夏天，姜山村后山，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孩，有没有印象”

“有有有有”

不管有没有，先回答“有”再说要不然他的手腕就快断了

对面的警察将烟头随手一弹，抬高下巴示意他“那说说吧。”

“说、我说”他忍住想要朝手腕呼气的，皱着眉回忆了会儿，终于想到，“是小红”

他印象里只有姜小红爱穿红裙子。而且自那些人走后，他也只过姜小红这一个女人。

既然已经被他jian过，那十岁的小红就不能说是女孩了，只能是女人。

姜四清万分肯定“你们说的一定是小红”

对面的警察却出乎意料地一拍桌子，猛地揪过他的头。摆在审讯桌上的那盏灯又白又亮，另一名警察两手死命撑开他的眼，不由分说竟想将那盏灯全往他眼睛里塞比拳头还大的灯泡

他耳边同时传来一声声喝问“什么小红”

“你在糊弄我们，敢欺骗警察”

他害怕又委屈，同样大声地辩解“我没有穿红裙子被我的只有姜小红我要说谎的话就、就让我一辈子都生不出儿子”

这么恶毒的誓言，警察却不信

他们还在不停地咒骂“随便编个名字来骗我们还生不出儿子哈哈哈哈哈你本来就是个生不出儿子的废物”

“说不说实话你说不说实话”

虽这么问，但他们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白烈的灯光一直照、一直照，不仅将他双眼照得同算命的瞎子一样空白一片，他的耳朵、他的脑袋都变成了空空的一片。

以至于很快他就跟一条狗似的突然软倒在地，之后他也不知道是拳头还是脚，是皮带还是警棍总之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就像暴雨天的雨点一样，密密麻麻地砸到他身上。

还伴随着一声声的“说实话”、“哪儿来的小红”、“应该是姜融”

“我说实话我说实话”

姜四清一瞬间抖得竟比姜融还厉害。没办法，他全身上下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又忽然疼了起来。

“姜融对，就是姜融”

“那天我看到了穿红裙子的姜融”

“然后”他似是陷入了回忆，当着众人的面露出一副向往又陶醉的表情，“红裙子啊，多惹眼多招人疼啊”

“我一下没忍住，就”

他忽然又嘿嘿笑了起来。当日的他只顾看着那具白花花、嫩生生的，大红色的裙摆盖住了他身下那个人的脸。

也许真的是他记错了

但是小红还是姜融又有什么分别呢要真是姜融的话真是姜融的话，他可比小红好看多了啊

不亏，说什么他都不亏。

一想到这儿，他就又忍不住。此刻他真恨不得自己是块泥可以随心所欲地伸长、扭曲自己的身体，可以毫不费力地就能再看到姜融

“看什么看老实点”接到鲍律师的手势，站在姜四清身后的法警不由分说又狠狠抽了他几下。

姜四清“嗷”的一声立即低下头“不看了、不看了别打了，我不敢了”

姜翠花坐在一边。金钱驱使下，她从刚刚就十分尽职地护着姜融，同时她也感到有些神奇的看着这一切。

从审判长到陪审员再到书记员，甚至该为姜四清辩护的律师，这些通通是她最近才认识的人，也是她原以为很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这些在她眼里大多数时候就跟瞎了聋了哑了一样的人，竟能把姜四清这个村子里远近闻名的混蛋吓成这副样子

看起来好像已经疯了或是傻了一样。

其实刚刚他说的那段话，去年有一阵子她从几个不同的人那里分别听过好多遍。甚至有一次，她还撞见姜四清亲自向着姜七上、姜八下这兄弟俩吹嘘，那会儿他说出口的话可比现在腥多了。

姜翠花记得很清楚，这也是她之所以答应坐在这里的原因之一，那段话的主人公明明该是姜小红，不是姜融。

之前她虽说不管姜融是被人了还是去别人她都无所谓，但她清楚地知道，那是假的，他在说谎。

因为姜融从没穿过红裙子，姜融极少出门，姜融身上要是有异样，她一定第一个察觉。

她承认，她对姜融照顾得的确没像对小龙那样上心。但自从听说村里姜建国有病，不仅会对小女孩出手，而且还喜欢长得好看的小男孩，她就拘着姜融不怎么让他出去玩了。

还把他弄得脏兮兮的，还告诉他一定要离姜小红、姜建国他们远远的。有关姜四清等人她也提过一嘴，只不过因为知道他们这一伙儿喜欢的从来都是女的，所以她对他们倒没那么重视。

但如今看下来，姜四清这么说着说着，竟真以为自己那天遇到的是姜融了

再想到他刚刚看过来的眼神，莫名地，姜翠花心底一串怒火“噌”地一下就烧到了脑门，甚至烧遍了全身。

她前所未有的愤怒。

那是自她的十二岁起，就再没尝过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