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柳英从睡梦中醒来,望着床顶那镂金错彩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百子图案,有短暂的怔楞午夜梦回,陌生的环境,让人恍惚间觉得不真实,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一颗心像浮在了半空中,不踏实
龙凤喜烛依旧哔哩波罗的燃烧着,将屋内整个照地亮堂堂地
身边有微微地鼾声,柳英侧了侧身子,只见穆子契躺在她身边,o露着上半身,露出古铜色精壮的肌肉,被子全被她给占了左手穿过她的脖颈搂着她,睡得正香,银白色的面具在明亮的烛火中闪烁着微光,鼻若悬胆,薄唇轻启,整张脸看上去刚毅硬朗,俊逸非凡,仿佛上帝精心雕刻而成的完美作品。
柳英将身上的被子扯过去,盖在他身上,顺势环上了他精瘦的腰,鼻尖嗅到他身上淡淡地龙涎香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心似乎一下子安定了,踏实了
难怪上辈子她迟迟不结婚,父母一直催着她,说女人只有结婚了,才能够安定下来当时她不以为然,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想起上辈子的父母,柳英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有想念,也有愧疚。想当初,因为她不肯结婚,父母为此操碎了心,现在她终于成婚了,却已然身在另一个永远无法相见的时空,若他们此刻在这里,看见她终于嫁了一个好男人,有了归宿,该是何等的开心啊
其实自打知道自己再生之后,柳英就一直刻意回避去想前世种种,那种锥心蚀骨的想念,以及想念而不得见的无奈和悲哀,足以摧毁她活下去的勇气。在这个世界里,本就没有多少东西在支撑着她,三府里亲情冷漠,四府待她亲厚,可到底不是血脉亲生,不能够像柳培培和柳玉容在家里那般无所顾忌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她再念着过往种种,只会让自己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之中,所以唯有忘却,
可今夜,不知为何,往事竟然如潮水一般猝不及防地向她涌来,袭击她柔弱的心脏,让人难过到无以复加
身侧的穆子契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身子动了动,转过身,睡眼迷糊,仿佛是下意识地,将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拽着被角塞到她身下,然后连人带被紧紧搂进怀中。
刹那间,柳英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周遭全被温热的气息所笼罩。柳英脸贴着他宽厚温热的胸膛,听着他胸腔内有力的心跳,一下子,所有的不安跟悲伤全都被击溃,只余了幸福和安然
有人说,刹那即永恒
就在那个刹那间,柳英觉得,她能跟这个男人过一辈子。
次日清晨,柳英未敢多睡,早早起了。
薛元琴同她说起过,新婚第二日,需要进宫给太后和皇帝请安,柳英自然不敢怠慢,天不亮就起来梳洗打扮。然穆子契却依旧在床上呼呼大睡,而且雍亲王府上下似乎也对此事毫不上心,直到天际晨光微露,将近卯时,也没人来敲门催促。
紫鹊有些担忧,将镶着红宝石的赤金凤钗插到柳英的发髻上,犹豫着问道“王妃,要不要叫醒王爷”
柳英回头瞧了一眼床上睡地正香的穆子契,有些为难地道“略再等等吧。”
恰好这个时候,床上的穆子契翻了个身,下意识地将手伸向旁边,却扑了个空,迷蒙中悠悠醒转过来,转过身,四下里寻找柳英的身影,看见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已然穿戴整齐,光彩照人,嘴角渐渐上扬,绽开一抹迷人的微笑,坐起身,斜斜地靠着床沿,右腿曲起,右手随意地搁在上面,薄衫半敞,露出古铜色精壮的胸膛,半眯着眼睛,一副慵懒散漫的样子。
“爱妃这么早起床做什么”
晨起的他嗓音听上去有几分沙哑,却平地里染上了几分诱人的情韵。
柳英梳妆完毕,起身款款走向穆子契,穆子契浅笑着伸手去拉她纤细白嫩的柔荑,却听她说道“今日要进宫去向太后跟父皇请安,自然要早起。”顿时眉宇微沉。
柳英未及察觉,又说道“王爷也快些起身吧。”
穆子契放开她的手,淡淡地说了一句“孤王有特许,不需要进宫请安。”
柳英愣住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可想了想,仍是劝道“可今次是我们大婚的日子,该有的礼节还是要的,免得到时候落人口实。”
穆子契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
柳英又为难地道“况且,王爷有特许,可臣妾没有,若是今日不进宫请安,只怕难免落个目无尊长不敬公婆的名头”
穆子契似乎是烦了,拧着眉头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要去你自己去,孤王可不去。”说罢,翻身下床,随手从架子上抓了件外衣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下来,回头看柳英,柳英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此时方回过神来,他这是要抛下自己个儿走人,顿时心中一阵委屈,一对清澈的杏眼瞬间变得水汪汪地。穆子契眉头紧蹙,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
紫鹊望着雍亲王离去的背影,又看看一脸委屈的柳英,不知如何是好
在后头收拾梳妆台的紫燕冲上来,对着雍亲王的背影跺脚斥道“这王爷算怎么回事呀才新婚头一天就给咱们姑娘气受。”
柳英也觉得莫名其妙,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昨天晚上还恩爱缱绻呢,怎么一到了早上就翻脸不认人了任凭哪个女子面对这样的情况,都不会不觉得委屈难受,柳英自然也是,心中酸楚,几欲落下泪来,差一点弄花妆容,紫鹊和紫燕好说歹说才终于劝住了。可她一想到待会儿要一个人进宫给皇帝和太后请安,心里头委屈的同时又多了一层不安。但不管怎么样,这安,始终都是要请的,就算穆子契不肯陪同她去,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进宫。
文华殿内,皇帝正在阅览柳景淼呈递上来的关于今年科考相关事宜安排的奏章,听闻雍亲王妃进宫来请安,倒是楞了一下,疑惑地“嗯”了一声,说“不是给了雍亲王府特许,不用进宫请安的么”
这特许是太后给的,当时他还表达过反对意见,只不过意见没被采纳
倒不是太后不想见穆子契,而是穆子契自己行为乖张,每每该进宫请安的日子却从不进宫,想起什么时候进宫,就什么时候进宫,率性而为,时常被言官弹劾,太后便下了这样一道旨意,本意也是维护他。
一旁的大太监李全用细细地嗓音柔而缓地说道“陛下,这一次不同以往,是雍亲王大婚的日子,按照习俗,新婚第二天,新娘子要向公婆以及家中长辈敬茶问安”
皇帝恍然大悟,他这也是头一回给儿子娶媳妇,那雍亲王又是个混账的,他到底也没放在心上,倒是忽略了这一层,于是又问了一句“那她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子契陪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