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府派去的人将文房四宝等物送到柳府,由于柳申烽如今正闭门苦读,谢绝见客,雍亲王府的人便将东西送到了福荣阁。
柳神珠走过去看了一眼堆在桌上的东西,随意扒拉了几下,挑出那枚古铜色的文昌帝君印拿在手中把玩,说了一句“倒都是好东西。”
宁氏瞅了一眼,淡漠地道“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咱们家难道还缺这些她若是真有心,该替你哥哥筹谋一下未来的仕途才是真。”
然而这一次,柳神珠却是跟宁氏的意见相左,她说道“娘,这些话,您可千万别让哥哥听见。他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能够凭自己的本事金榜题名,步入仕途;施展抱负,光宗耀祖。他想证明自己若是让他知道有人利用权势在背后替他筹谋,他该不高兴的。”
虽然柳家家规,凡族中子弟四岁起就要独自立院,入家学启蒙,不能住在母亲身边,因此他们跟后宅姊妹相处的时日并不多,然而柳神珠因为含着珠玉出生,又被批凤凰命格在身,因为柳氏家族暗地里都另眼相待,她是柳氏家族女儿中,唯一一个能够同男性子弟一般入家学听课的人,二人又是一母同胞,自然要比其他姊妹关系亲近的多。她也是最了解柳申烽的人,他不止一次的跟她讲起过柳家先祖白手起家,从龙开国的光辉事迹,并且心生向往,企效仿之。
在柳神珠看来,自家哥哥一身本事,铮铮傲骨,又何须他人筹谋帮衬
宁氏苦笑着挥挥手道,“罢了罢了,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横竖都要你哥哥科考结束之后一切才有定论呢。”
虽然自己儿子才学多识,连南麓书院的夫子都交口称赞,可科考这样的大事,不到放榜确认那一日,心中始终都还是要担忧的。况且柳申烽右手又受了伤,如今正学着用左手写字。这左手写字哪有右手写字那般顺畅可不得人让人担心嘛。
柳神珠继续巴拉着桌上的东西,将其中的文房四宝挑出来,对宁氏身边的大丫头林芝说,“这些东西哥哥用得着,你给他送过去。还有,这个文昌帝君印你把它放进哥哥的随身戴的荷包里,让他日日戴着,不要取下来,也好得个好兆头。”
林芝接过文房四宝和文昌帝君印,领命去了。柳神珠又叫过来一个小丫头,指着桌上那几匹颜色喜庆的的绸缎说,“你把那几匹绸缎拿到我院里头去,我给哥哥做一床棉被。”然后又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我听说他们考试的时候,要住在一间又小又阴暗的号舍里,连个门儿都没有,要是被子薄了,晚上着凉可怎么办”
宁氏看着女儿如此上心给柳申烽张罗,笑着说道“你哥哥考试,你看着倒比他还紧张。”
柳神珠转身走到宁氏身边,慨叹着说“我若是个男儿,也定要参加科考,金榜题名,搏一番前程,只可惜偏生我是个女孩儿。”
宁氏笑着拉过柳神珠的手,轻轻拍她的手背,意有所指的安慰她,“傻孩子,女孩儿,自有女孩儿的前程。”
柳神珠当然知道宁氏话语的弦外之音,她指的是她的凤凰命格。然而这一次,柳神珠却是罕见的没有回应母亲,反而低垂了眼帘,掩去了眸中的神色,片刻之后,她轻轻将手抽回来,对宁氏说,“娘,我去厨房看看给哥哥炖的汤好了没有。”说罢,转身出去了。在回身的那一瞬间,她的脸上露出一抹黯然之色。
宁氏看不见柳神珠脸上的神色,只是看着女儿窈窕的背影,露出慈爱的笑容。
想着她有如此出色的一双儿女,宁氏忽然心生安慰,想着将来只要他们前程似锦,幸福安然,她这一辈子也就什么都不愁了,其他任何芥蒂似乎也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随着科考的临近,朝廷上下愈发忙碌,就连穆子契这个向来闲散不管事的也连着三日晚归。
这一日,又是晚归。
但派了人回来说,他会回来用晚膳。
柳荫便命人准备了他平日爱吃的膳食等着。日暮十分,他终于回来了。
一下朝便嚷嚷着累,柳荫替他脱了朝服,换上家常衣衫。期间穆子契一直不停地说着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平日他在外头一贯不太爱与人言语,只是在柳荫面前,却总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的,什么都同她讲。只是今日,柳荫神色蔫蔫地,他说五六句,她才勉强答上一句。穆子契心中犯疑,小心问道“王妃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说话间,想去扣她的腰,哄她开心。然而柳荫却转身避开了穆子契伸过来的手,淡淡地道了一句“王爷先用膳吧。”然后独自走向餐桌。
穆子契站在当地楞了一下,默默地收回举在半空的手,抬步跟了上去。
膳桌上,穆子契看柳荫面色不愉,似不愿多话,他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吃饭,时不时往柳荫碗里夹上一筷菜,而柳荫吃饭跟小鸡啄米似的,有一搭没一搭的,看上去似乎胃口不佳。
穆子契往她碗里夹了一筷鹿肉,找了个话说“今日在礼部,我看见岳父大人了,他为了科考的事,连续忙碌将近一个月了,人都消瘦了。”
说完他瞧着柳荫的反应,然而柳荫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有下文。
穆子契只好继续低头吃饭。
过了一会儿,柳荫忽然淡淡地开口了,“今日静怡院的杨姑娘来我这里讨名分了,王爷觉着该给什么名分合适”
穆子契正拿着筷子吃饭的手顿住,抬起头一脸茫然,“什么静怡院杨姑娘什么名分”
柳荫忽然一下子来气了,将憋了一天的郁气一股脑儿冲着穆子契发泄出来,口气不善地道“王爷这是在跟我装傻吗静怡院的杨景芝,长孙贵妃派来教导你房事的大宫女,别人不知道,您还能不知道吗”
穆子契瞬间仿佛石化了一般,整个人都懵了,举着筷子在那儿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猛地一下将筷子拍在了桌上,气恼地道“孤王用得着她教”
这一下,轮到柳荫愣住了。
穆子契似乎也来气了,但并不是针对柳荫,气呼呼地道“我道你今天怎么神色不对,原来竟是她在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