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倒春寒,虞玓染了风寒。
仁善堂的大夫过来后,利索地给他诊脉抓药,那苦涩的药味逐渐替代了屋舍里的淡淡花香,逼得虞玓原本就冷峻的脸色更为冰凉。
房夫人看着他微红的脸颊轻声说道:“你这身子要紧,崇贤馆那头不必担忧。大夫说了这是生病时候会有的症状,别害怕。”刚才仁善堂的大夫在诊断完了后,在外头和房夫人轻声嘱咐过。早前也有病者因为太过担忧而拼命试图发声,反而彻底损伤了喉咙,就算后来大好也声音沙哑撕裂,难以挽回。
她虽清楚虞玓不是这种不冷静的脾气,却还是忍不住记挂着再说一句。
虞玓不能发声,却乖顺地点了点头。
房夫人笑着摸了摸他的手,温和地说道:“我可是听大郎说了,这几日.你一直在熬夜。年纪轻轻别空耗了身底,这两日就在家中好好歇息。”
最近房夫人因为虞陟的婚期将近而一直在忙活,昨儿又是太子的生辰,大伯娘已经忙到脚不沾地了还特地过来一趟,虞玓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房夫人不知他的想法,再轻声嘱咐了他好些话,这才不得不重去操持事务。临走前,虞玓还慢慢比划着叔祖的院子,希望房夫人莫要让虞世南担忧,她见状轻笑,虽没说什么,却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在送走了房夫人后,宅院里似乎因着虞玓不能出声,就连在动作的时候都比以往要更轻微仔细,脚步声都近乎无。虞玓靠坐在软榻上,膝盖覆着软毯子,垂下的眉眼瞧来有些懒散的倦怠。
房夫人生怕他劳神,走之前让院里的人不许他看书。虽底下的人都有些敬畏虞玓,到底他们还是虞府的家奴,他无意让他们顶着大伯娘的压力,况还是为了他好,故而在这休养的日子里,他只能坐着发呆。
而这也好像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
自打进了长安,虞玓似乎一直都有事情要做。就算是在寻常无事的日子里,他也常常需要读书,再不济就是被程处弼和虞陟杜荷等拉出去游玩,虽然最近有空闲的人只剩下虞陟,然这种幽静独处、放空不去想任何事的日子,似乎只在昨日,只在石城县。
他的手指拨弄了下.身旁的山茶花,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书架旁的大箱子上。
虞玓的书籍甚多,哪怕是在他的居室,书房和库房都有不同的书架。而那个大箱子先是在书房,后来又给他搬到了居室来,那挂着的大锁头一直没换过,里面的东西也是。
不过就在昨日,虞玓挑选出了最为合适赠予太子的礼物。太子乃是天下储君,其将来乃是天下之主,那么奉上大唐疆域图,也不失却礼数。
虞玓微敛着眉,独处的时候,那凌冽的气质总比往
日要鲜明些。他偏着头望着窗外晴朗的天色,微凉的日头打在庭院中,充满绿意和生机的春色裹挟着流动的暖意。
不知这个礼物,太子殿下究竟会不会满意呢?
虞玓低头。
或许这也是一个试探。
“二郎。”
虞世南的声音宛如又回到了虞玓的耳旁,那是……在他们某一次下棋的时候。
纵然是在他从城郊农庄回到长安后,虞世南对是否送虞玓离开长安这件事仍有犹豫,这对这位精明谨慎的老者来说,可谓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追根究底,还不是因为虞玓不愿离开。
虞世南是一位很能尊重虞玓意愿的长辈,他甚少用强迫的态度去让改变虞玓,而是用更轻柔的态度去潜移默化。
“您不必担忧。”虞玓看着自己已呈颓势的局面,淡淡地说道,“太子不是已经荡除障碍了?”虽然不管这手是出于太子自身的谋算也好,是他惯用计划中的一步也罢,到底还是顺势帮了虞玓一把,让那纷扰的坊间传闻被压了下去。
“呵呵。”老者轻笑,毫不留情地吃掉了虞玓的大片棋子,“我总不会仅是因为这坊间传闻,就想送你出长安。”
虞玓夹着棋子的动作微顿,平静地看着棋面许久,这才信手落子,掩不住一声溜出来的叹息,“叔祖,我是不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嗓音虽然极为平静淡漠,可虞世南能听得出里面被软化的无奈来,那点点难得的情绪,就是这两年多来,虞家人所渐渐改变虞玓的地方。
至少在虞家,虞玓那张冷漠的面具可往往维持不了多久。
“我可年长你几十岁。”虞世南笑着摇头,“若是这都看不出来,这些年的饭可不就是白吃了?”他调侃着虞玓,那谨慎内敛的老者突地露出顽童般的模样,也让虞玓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太子似乎更想我做一个孤臣。”虞玓抬手捡着那些被吃掉的棋子,蓦地开口。
他这一年里曾微妙地发觉,太子似乎从来不愿任何人与他走得太近。
他的岁数尚小,其实若是不经由补荫进三卫,而打算走科举的话。纵然今次虞玓去考试而且得中,那也还得再等三年。若说现在太子就针对虞玓做了什么布置,他自认为也过于高看自己了。只是虞玓虽这般认为,却也不可否认在如今的太子部署中,总会那么顺手再带一带虞玓。
“或有孤臣危涕,孽子坠心,迁客海上,流戍陇阴。”虞世南悠悠念道,那苍老的嗓音读着这篇苦涩纵.情的赋来,总有些感伤,“江文通此人之诗赋,总有独到之处。”
孤臣孤臣,那可不是甚好顽的事来。
虞玓淡淡地说道:“那也或是我自得也未可知。我如今不过一不起眼的小儿,纵然是曾捅了个不大不小的篓子。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