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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十一章(2 / 2)

大唐养猫手札 白孤生 4603 字 2020-05-07

屋舍内沉默了半晌。

只有一个声音锲而不舍地追问:“大山公子,鱼跑了怎么办?”

猫:嗷呜!

滚啊!

纵然猫吃鱼,可同他大山公子又有什么干系?

虞玓似乎从猫抗拒的吼叫声中得到了答案,默默地挪开了点距离后,沉默了半晌,又开始骚扰大山公子,“我好困。”

猫开始思考他现在来找虞玓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虞玓翻了个身,伸手把一大团温热的猫毯抱在怀里,毛绒绒的皮毛蹭

着虞玓的手腕,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醒酒汤让他开始逐渐挣脱了那种不受控的懵懂困倦,但清明的思绪不过一瞬又陷入混沌中,虞玓说道:“花雕酒不好吃。”

猫团在虞玓的腰腹间舔了舔肉垫。

“郑举举的酒量,比我好太多了。”虞玓呢喃着抱怨,他几乎要被她给灌醉了。

郑举举是个豪爽大方的人,吃起酒来可当真是海量,那一大坛花雕酒灌下去一点都不是事儿,还能利落地耍个行酒令,再笑嘻嘻地同虞玓扯掰着话来。

猫抖擞了下猫耳朵。

郑举举?

平康坊?

虞玓擦拭了手脸又换了衣裳,那淡香早就消失不见,只隐隐有着惯用的安息香的味道,却也让猫有些焦躁地在被褥里翻滚,用虞玓刚换的衣服摸爪。

虞玓听着被褥下轻微撕裂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白霜姐姐又要说我纵容大山公子了。”

正在磨爪的猫僵住。

锢着大猫的胳膊揉了揉猫屁.股……其实他是想揉猫尾巴,但是醉意朦胧下,虞玓控制得不是很好,掐了一把猫屁.股后,在大山公子骂骂咧咧的咆哮声中,虞玓困惑地噘嘴,“让喜欢的……嗝,人快乐,难道不对吗?”

这话很轻很轻,如果不是猫正愤怒地探出头来,他可能根本就没听到这句话。

猫从被褥的缺口爬出来,在被窝里弄乱的毛发倒立着,近乎爆炸成团的猫毛在猫抖了抖后慢慢地恢复了些,肥坨坨的大猫踩着柔软的被褥,肉垫按了按虞玓的脸。

半眯着眼的虞玓抬起眼皮,疲懒地看着他,“大山公子?”他软软地、用着带着酒味和困意的嗓音拖长叫着猫的名字,漆黑清透的眼眸不加掩饰地看着他。

长尾巴焦躁地在猫身后甩动了两下,很快又平静地贴服着下来,大山公子在虞玓的身旁趴下来,幽绿的兽瞳宛若盯着猎物般死死地看着虞玓,好半晌后,那尾巴沉沉地盖在了虞玓的眼睛上。

眼太清透。

不合适。

虞玓不得不阖眼。

顷刻就睡着了。

如小山的兽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不知道何时才悄然散去,在那熟悉的床榻上睁开眼的时候,耳边正是清脆的一声响动。

那是李承乾让

皇宫工匠准备的报时器。

他清醒得宛如刚刚并未入睡般,慢慢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淡声说道:“贺兰楚石呢?”

內侍低声说道:“还在外头跪着。”

李承乾轻笑起来,饶有兴趣地说道:“那就让他去,传令下去,让几位左右庶子都过来。”

“诺。”

李承乾微眯着眼,道完正事却还未起身,抬手取下了挂在床头的荷包,那是一个胖乎乎的黄鸭子荷包。根骨分明的手指自里面取出了藏在里头的物什,指尖摸索着那刻上去的痕迹。

“勺儿……”

李承乾俊美的脸上流露出玩味,低低说道:“勺儿,勺儿……那种话,可轻易说不得。”

会当真。

虞玓发誓他再也不吃花雕酒。

虞陟嘲笑他的声音可以从这院子传到隔壁的院子,难得有一件能笑话虞玓的事情,他这做大哥的绝不会轻易放过。

虞玓请他来本是为了说韦常的事情,却只能先冷着脸让虞陟笑完。

“韦常是怎么回事?”

在虞陟显然这件事是过不去后,虞玓当机立断地往他嘴里塞了两块糕点挡住了他的笑意,然后才抓紧时间问道。

虞陟差点没被这两口给噎死,拼命捶胸吃了好几杯茶水后,才迟来地注意到了虞玓刚刚说的话。

韦常……他有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这和韦家有什么干系?”

虞玓看着虞陟这模样,心里就有点数了。他这大哥怕是在私底下还是做了些瞒着他的事情,他幽幽地说道:“今日韦常来找我,说是你在吏部要被人针对,可能要做出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来。”他还没有说得透彻,不过看虞陟那恍然大悟的脸色,怕是早就心中有数。

“这是你想去工部的原因?”虞玓追问。

他的手指还搭在额头上,大拇指有意无意地揉着太阳穴,缓解着醉意的难受。他傍晚起身的时候,醉酒时候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楚,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些胡闹的事情,甚至还巴巴地和大山公子说起了困不困的话题,简直是羞耻!

虞玓抠着袖口,面无表情地吐槽自己。

虞陟耸肩说道:“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吏部和户部的争斗极为激烈,但是真敢随意下手的人可

没几个,当真不要命了不成?不过我确实感觉到了部内的暗流涌动。其实从一开始我想去的就是工部,只不过刚好那当口去了吏部,那也是没辙。”他冲着虞玓挤眉弄眼,“不然你以为陛下去工部视察的时候,我怎可能恰好就在那里?”

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虞玓面色不改,“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也就是说这依旧是原因之一。”他利落地断定完后,并没有给虞陟说话的机会,漆黑的眼眸盯着大郎的眼,认真地说道,“除了这件事之外,大郎是否有什么事情忘记同我这做弟弟的说呢?”

虞玓这已经不算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虞陟垂头丧气,“我这不是想着你既然都不愿意了,就懒得和你说太多……韦家曾经想过要与虞家结亲。”他这话一出,虞玓的眼眸登时就微眯起来,“什么时候?”

虞陟挠着下巴,“有一年过节我硬要拉着你去走亲的时候……”

虞玓沉默半晌,“是你定亲的那一年,他们是要与我结亲?”

虞陟颔首,“韦常的岁数小了些,我与他不是很相熟。不过我与他的两位堂兄关系倒是不错,此事就是他们与我透露的风声。”说是风声,其实也不至于如此。眼下对世家女子的限制还不太强烈,上街踏青都是随性的事情,这说亲的事情虽然是秉承着礼数,却也彼此间有那相看的自由。

那有意说亲的人家并不需要说透,只是几个眼神几句话,彼此心知肚明,在那庙会踏青中相看两眼,若是彼此看中了,那自然就是一桩姻缘成了。左不过虞家和韦家两家的门第出身,要相配倒也门当户对。

虽虞玓的身份稍落了一层,可是虞世南还在,且待这位侄孙极好,又有他屡屡出彩的表现,自然是个值得压码的苗子。

虞玓若有所思,怪不得最初韦常就对他有点怨气,除了在崇贤馆的事情外,怕也是有以为他瞧不起韦家女子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情未成前向来轻易不泄露,韦常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当初那要说亲的人家正是他的姊妹?

这不过是猜测,虞玓稍稍一想就放下了,对虞陟说道:“我不知韦常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可若是真的不可不防

。虽然你已经去了工部,可若是……”

虞陟抬手拍了拍虞玓的肩膀,压下了他要说的话,“二郎,若我这做大哥的事事都要你这弟弟来担忧,那我这个兄长岂不是很不称职?”

虞玓微愣,就看着大郎绕过桌案,在他的身边跪坐下来,轻笑着说道:“你关心则乱了,旁的人有依仗,难道我们没有吗?”他低低说着,“祖父可还活着呢。”

虞陟抬手揉了揉虞玓的脑袋,淡淡地说道:“你甭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想什么若不是你我不会怎样云云。这种事情若真要说来,需要责怪的岂不是太子殿下?若不是他推动了这一切,怎会让你有当出头鸟的时候?虽事情过去那般久,背后会记着你的人可还是不少。我想来也是可气呢,可能如何呢?那可是太子殿下,你为我发愁,我还为你发愁呢!你这做弟弟的可真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虞玓嘟哝着说道:“没有。”

虞陟气不顺地拍了拍他,戳了戳他的肩膀说道:“你敢说没有。你看着是个冷冰冰的性子,实则暗地里可不知道藏着多少玲珑心肠,心软不说还喜欢到处揽事,只要是你看重的人纵然是给他挡灾都是乐意的。你说说你,难不成我们瞧了不担忧,看了不心疼?”

虞玓顿了顿,还没说话就给大哥捏住脸,“可别再说你没有了,再说我都要去弘儿面前哭去了。”

虞玓选择闭嘴。

虞陟叹气,“其实从前祖父想送你出京这件事,我是知道的。那时候我不以为然,这才是多大的事情啊,你喜欢对人好,这不是挺好的事吗?可奈何你确实不知边界,不知道如何要控制那个度。”

虞玓蹙眉,这件事相当于旧事重提,他不知为何虞陟要在此时此刻说这样的话。

虞陟说道:“如果现在虞家出事了,你会如何?”

虞玓道:“倾尽一切相救。”

虞陟再说:“如果救不得呢?”

虞玓冷静说道:“报仇。”

虞陟再进一步,“如果下手的人是……”他比了比天上。

“报仇。”

虞玓毫不犹豫地说道,冰凉的嗓音带着决然的弧度。

“看到了吧,如果是正常人,只能止步第二。”虞陟耸肩说道。

虞玓

蓦然开口,“为何要止步第二,既然是亲近看重之人,自当性命交托,以此相报。若是虞家有错,那另当别论,可若是没有,自然是要报仇。”

虞陟叹息着说道:“世人可不都会有像你这样的念头……谁都是怕死的。而且我们是家人,那自然不用说,可若是你对任何效忠之人都是如此,那你会成为被利用得彻底的刀。”

虞玓淡淡说道:“只会有太子殿下。”

“是是,可不就是因为太子殿下……”虞陟懒懒地说道,桃花眼眯起来皆是不满,“若不是知道你的脾性,还真以为你对皇家……咳咳咳咳咳……”

他嘴里又一次被虞玓猛塞了糕点。

虞陟死命捶着胸口,拎着剩下的薄荷水猛地灌着自己,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

虞玓面无表情地说道:“慎言。”

若是往常还好,今日他刚传了讯息过去,保不准现在虞家还有太子的眼线。虽然凡事不至于这般倒霉,可若是太子疑心病发作,真的让人潜入进来听了虞陟这一席话,这脑袋是要还是不要呢?

世家门第对皇权有看重,有敬意,虽与朝廷做事,却少有肝脑涂地之举。纵然是虞陟,在对皇家忠心的同时,却也没有崇敬到超然的地步。

这些在寻常时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却不能挑明在台上来说。

虞陟耸肩,“行了,今天的事情你问了我,但是我也不问你为何吃醉成那德行,左不过是你乐意的事情,但是你要记住,虞家永远是你的后盾,不要什么事情都想着自己来办,也不要什么事情都想着自己来挡。若我真的遇到了事情,那也是我该解决的事情,若是解决不了,我去求助阿耶,去求助祖父,那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家人本来就是互相麻烦的存在。”他下狠手地揉乱了虞玓的头发,那模样不像是在揉着兄弟,而像是在狠命折腾着自己的仇人。

他最后那几句话是刻意说给虞玓听的,那也近乎是明示了。他可看不过眼虞玓那闷闷不说的脾性了,凡事都爱自己揽过!

虞玓默不作声地任由着虞陟折腾。

他是知道大郎有些生气的。

虞玓抿唇,而他现在也多少知道为何虞陟会生气。

齐鲁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