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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一百零三章(2 / 2)

大唐养猫手札 白孤生 4565 字 2020-05-18

声音足够轻微,甚至只是轻轻动了动嘴唇,却被郎君如同察觉到般头都不抬地说道,“你会有所隐瞒。”

“那徐庆呢?”扶柳有些不服气。

虞玓淡淡地说道:“他不敢。”

徐庆这下的苦笑就融入点苦涩来了,却不得不承认虞玓说得并没有错。郎君向来对娘子们总是带着点难以察觉的温柔,在有徐庆做选择的前提下,他自是不会去逼问白霜扶柳。

确实,打从一开始郎君问话,徐庆就知道这话到底会是他来说。毕竟……这种事不管是白霜还是扶柳都不大好开口。

扶柳看了看虞玓的脸色,寻了个借口退下了。虞玓的视线有些冰凉,在看着扶柳消失后,漆黑如墨的眼眸盯着徐庆,让他不由得背后打了个寒颤,“何事。”

这是他重复的第三遍。

徐庆缩了缩脖子,轻声说道:“我们一道出门去,在那胭脂铺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口花花的混子。对白霜……不过都被我赶走了,只是那胭脂铺的老板却同我们说,让我带着两位娘子赶紧离开。说是这些混子都与镇子内一个张姓大户有关,若是被混子们看中的姑娘,不多日或是被王家强掳,或是强纳做妾,尤其是这外地的姑娘家更有可能……”

他巴巴地说完这些话,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这屋内因着他们在说话,也没人敢进来点灯,故而徐庆压根看不清楚虞玓究竟是何表情,只听到他冷淡地开口,“我知道了。”

然后就没再有声讯。

他悄然退了出去,而白霜进来点了灯,再站在虞玓的身后给他擦拭着头发,动作轻柔地把那湿哒哒的头发擦了个半干,才轻声说道:“郎君怎么还在生气呀?”

“白霜姐姐觉得我不当生气?”

徐庆所讲的事情其实是个极其俗套,非常寻常的事情。似乎在那些话本杂书里头,总爱有那么几个猴急乱来的子弟,别的不爱就爱那强抢的举动。简直让读书的人以为玷污了自己的双眼,深以为写书的人不通人情,哪有这般鲁莽冲动的事?

却未想到许多话本里的故事,原是来自于世间,需知道还有更多会让人深感荒谬之事。

白霜淡淡地说道:“明日我们就要离开,您又是个护短的

脾性。若是因此起了冲突那该如何……我只希望郎君这趟行程平平安安,不出任何的岔子。”

虞玓低低笑起来,“不过是一夜的时间,白霜姐姐未免高看了我。”

白霜抬头,道:“算是我多虑了,只不过今夜还是让徐庆守夜吧。”她温柔地说着。

若是虞玓真命徐庆离开,徐庆也什么都做不了,白霜这话不过是含着一层潜在的意思,希望虞玓当真是不打算做些事才好。

虞玓挑眉,接过白霜手中的帕子,下意识扫了眼软垫子的方向,却发现本该躺在那里的肥坨坨消失了。因着虞玓和白霜是背对着他的,故而他也分不清楚究竟是时间到了,还是猫出去闲逛了。这样的想法只在心中一闪而过,虞玓便低了头擦干发尾,自取了那一路读来温习的书籍来读,那烛光剪影的模样,还真是有种儒雅君子的模样。

夜间徐庆就麻溜地卷了铺盖过来了,往日虞玓自是不会让人打着地铺而他自己睡着床榻,今日因着白霜的话,故而不得不特例如此。

徐庆讪笑,顶着郎君幽幽的视线却不敢避开出去。

白霜虽然看着只是个奴婢般的身份,可虞玓院里的人都知道她本是自由身,而郎君更是把白霜当做亲姐姐来看待,故而这有些时候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做事。

熄了灯后,躺在门口的徐庆哀哀叹气,也庆幸这铺盖卷的地方正是在门口,距离床榻的位置可说是最远的了。至于为何那么大的空地偏生要睡这里……这不是徐庆觉轻,一旦虞玓打算从门出去,立刻就能把徐庆惊醒嘛……

深夜。

三更。

更夫走在街上,一边走一边敲着刺耳的锣。

虞玓睁眸,就像是完全没睡着般,他毫无声息地坐起身来,定定地望着门口躺着正在打鼾的徐庆……不得不说,他这般觉轻的人,没有被自己的鼾声吵醒当真是奇迹。

虞玓下了床,赤.裸着脚安静走到窗台,看着那半开的窗户外两层楼高的距离,面无表情地思索了片刻后,信手抽出了什么东西,再彻底往外推开了窗……洒进屋内的清辉一瞬间让屋舍都亮堂了一点点,就连身后徐庆的鼾声都轻了些。

虞玓蹙眉,望着那空无一物的窗台,突地

信手往外抓了抓。

再抓了抓。

就好似是凭空出现般,在窗台的位置擦出了一只本不该存在的庞大阴影……而他一经出现,就彻底挡住了窗外原有的光亮,似乎那清冷的光彩都被那坨黑色给完全吸收了。

虞玓猛地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像是……就像是有人在血滩里打滚过一般,呼之欲出的浓郁血腥味与眼前庞大的黑坨坨结合在一处,有沉寂在过往中的记忆猛地被拽了出来……如同当初在乱葬岗的初见。

虞玓沉默片刻。

继而伸手抱起了肥坨坨,虞玓仿佛看不到他怀抱着的是一只浑身湿哒哒,不知是什么湿痕的大山公子,走到了房间内搁的大木桶旁。

这客栈的每一间屋舍都备了这样的木桶,以防住住店的半夜有甚要用水的,他把猫塞进有半桶水的大木桶里,又取了帕子一点点给大山公子搓洗起来,那些沾湿的毛发在夏夜的清凉中很快结成硬块,非得是虞玓用力搓开,再撩起水花打湿那块,才能勉强弄开一点点硬块。

“郎君……”

身后是徐庆朦胧迟疑的开口,想必这水声已经吵醒了他,还有那浓郁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你且去自己的房间歇息,今夜我不会出去。”

虞玓清冷地说道。

徐庆的眼睛只能借着一点点月光看到那板正的模样,迟疑不过片刻,他就立刻站起身来,安静抱着自己的铺盖卷离开了。

郎君轻易不会许诺,但是他所说的话,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在那门打开又关上的动静中,虞玓的手指搓到那些已然打结,却丝毫没办法纾解开的毛结,有些忧愁地说道:“这些无法洗干净,看来只能剪掉了。”

说是忧愁,那冰冷冷的语气,不知为何让他手底下那团黑坨坨僵了僵。

白霜傍晚刚补了两针虞玓那常带的荷包,那些针线家伙都还落在了虞玓的房间里。他站起身来踱步去亮了灯,再重新取了小剪刀回来,在那木桶中浑然是一只沐浴血色的凶残恶猫,哪怕被清水打湿了所有的毛发,没有从前虎虎生威的油滑毛皮,可那幽绿的猫瞳却渗人得狠,在昏暗的烛光中透着冰凉的冷意。

那堪堪包住了大猫,

只余下些边边舀水的大木桶正是方才虞玓刷洗下来的血水,整一个屋舍内若说有怪味,那自当是从那桶水,以及那坨漆黑散发出来的浓郁血腥。

仿佛这只凶兽刚刚才大快朵颐,享受了一血色的餐点,方才归来。

虞玓慢慢走了回去,把已然变红的帕子丢在桶沿,左手取来的烛台正放在身旁,盯着那坨漆黑团子打结的毛发开始梳理,从颈子到胸腹处是最多的,相反那双肉垫却是最容易清理的,只需沿着圆圆的肉垫边边剪过去便是。

落下的毛发全都浮在水面,待虞玓忙活完后,这一.夜也过去了大半。

他松开剪子,看着被他修剪得极为凌乱的大猫,那原本光亮油滑的漆黑皮毛简直是东一口西一口,犹如是被狗啃了般没个正行,完全看不出原本威风凌凌的样子。

虞玓轻哼了声,去取了件自己的衣裳把这坨沾水更重的肥坨坨搬出来,慢慢地擦干净了滴水的皮毛,重露出半干的凌乱的大猫来。

从大猫瘦下来没一圈的模样,足以看得出来这当真是一只实心猫。

虞玓松开手,这一通忙乱结束后,仿佛刚才他能感觉到大猫将要出现的错觉都不再是重要的事情,他看着正懒散趴在膝盖上舔肉垫的漆黑大肥坨,“……你去杀人了?”

猫自然是不会说话。

可虞玓知道他能听得懂他的话。

他捏着那扑簌侧听的猫耳朵,幽幽地说道:“下午的话你听到了?身为猫的你确实会比人更清楚沾染的味道,可你也不是狗,怎么能顺理成章找得到张家的位置?”

猫拍了拍猫尾巴。

虞玓顺着他有点烦躁的动作看了看,再望着他现在眼神看着的方向……那正是刚才在窗台抓到大猫的地方……或许也可以说是刚才大猫抓住虞玓的地方。

“……我不是打算去杀人。”虞玓无奈说道,“或许我要做的事情与你有些相似,但是我不会杀他……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这需要等待律法来判断。”哪怕虞玓有再正义的理由,他都不能动手杀了那人。

猫微眯着猫瞳,轻巧地从虞玓的身上滑下来,然后踩了个猫步转过来,蹲坐着紧盯着虞玓。那点燃的蜡烛已然是最后的余光,正在挣扎着亮

着可怜的残余,可终究还是在最后一刻熄灭于漆黑中,落了满室的暗色。

唯独那亘古的月光依旧,清辉洒满一地。

猫奇怪地看着虞玓。

虞玓确实是个奇怪的人。

不可以杀他,那么虞玓这一番去,难道是为了揍他一顿不成?

这可不符合虞玓往日的风格,他更喜爱的是那种躲在幕后轻而易举了事的那种……等等,漆黑的大猫下意识扬起了尾巴,喉咙发出两声古怪的咕咚声。

是了。

现在的虞玓,不再是从前的虞玓了。

幽绿的猫瞳紧紧地盯着虞玓。

石城县的虞玓,是一个所有生计都需要靠自己打拼,活着都需要避免算计的普通学子,纵然是比寻常的百姓过得要好些,可在如太子这般的人眼中,那所谓的差距大抵也是没有差别的。因着独身一人,故需要时时算计,时时考量,做事一步就会想到三步后,是为警惕,却也是为不安。

无父无母,年纪尚幼,轻轻松松些许世事就能压垮人的脊梁……当初他是怎么对虞玓瞧上正眼的?

好似是在他说要去长安的时候。

便是如此情形,依旧能自行闯出天地来,他自然是欣赏这样心性的人。

而虽然多了程处弼、虞家、太子算计等等横生枝节的事情,可虞玓一步步都按着他原来的计划,从不曾偏移过。

这种坚定,才真是叫人生了趣味。

然任何事情都会留下痕迹,蜻蜓点水也好,江涛海浪也罢,从来都是如此。归于永兴县公家后,虞世南中正端正的气派,虞家温馨平和的氛围,似乎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原本如同坚冰的虞玓……他还是他,依旧是当初的模样……可有什么是会改变的。

从孤军奋战,到背后有盾,到底不算是一个小的变化。

如果是从前的虞玓,当然不会做出大半夜潜行避开武卒巡逻,试图去揍人的事情。那需得是静心打算,一个眼一个眼地还回去……可现在或许会。

虞玓干巴巴地说道:“我不是去揍他。”他似乎猜到了大猫在想什么,起初是打算辩驳些什么,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咽下了。毕竟他的那一些算计,换作是以前的,他确实有些做不出来。

而再往回想想,他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