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州本是少雨的气候,今年却不知怎的,眼看都要入冬了,却接连下了两场雨。
天气陡然寒凉下来,倘有旧疾的人,一时来不及防范,免不得要遭一番痛苦。
譬如李太妃,眼看寿辰才过完没几日就犯了头风的旧疾,一连几日都卧床不起。
前院里,独孤珩终于忙完一日的政事,待起身之时,才察觉外头已是月朗星稀。
天气寒凉,立在门外片刻,就觉得耳尖冰凉,逢春赶忙递来了锦袍,他接过披上,想起了母亲,便问道,“太妃今日如何?府医可有去看过?”
逢春答,“府医白日去过懿兰苑,说太妃这是旧疾,恐怕还需歇息几日。”
想起母亲只有他这一个孩子,自己却忙于政事无法去床前尽孝,独孤珩轻叹了口气,道,“孤去看看。”便去了懿兰苑。
府中只有他们母子两个主子,两人又都喜静,因此每每入夜,府中都十分宁静。
今日却有所不同,还未走进母亲的院子,就遥遥听见了幽幽七弦琴的声音。
母亲病着,应该不会抚琴,难道是有客人?
独孤珩微微皱了皱眉,待踏进懿兰苑,果然发现是有一年轻女子在拨弄丝弦。
对方看见他来,慌忙起身行礼,声音娇娇柔柔,“小女见过王爷。”
独孤珩对于女子们的辨识能力远没有对男子强,印象中的记忆告诉他,此女似乎是邢江之女。
果然,便听正倚在榻上歇息的母亲介绍道,“这是邢大人爱女,漪容。”
他淡淡颔了下首,心间有些狐疑,时下已经入夜,这女子怎么还在王府中?
所谓知子莫若母,李太妃看在眼中,忙又替邢漪容解释道,“漪容知道我这几日头风犯了,床前又无可心的人,便主动来侍疾,今日这都第三天了,天气这么冷,着实难为她。”
话中似乎隐有埋怨之意,独孤珩垂首道,“是儿子不孝。”
李太妃倒也懂见好就收,终于打住话题,对他道,“外头冷吧?可吃过晚饭了?”
独孤珩嗯了一声,“在书房用过。”
“那坐着喝会儿茶吧。”
李太妃有意撮合,将坐榻让了一半出来给儿子,又叫侍女们去上茶点
水果,转头又对邢漪容道,“你也累了一天,不必再抚琴了,快坐下歇歇吧。”
邢漪容羞答答的应是,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
哪知独孤珩却并不领情,只淡声道,“母亲无事便好,我那里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这……”
李太妃一怔,正要说话,却见他已经转身大步往外走了。
再看邢漪容,方才双腮的粉色已经顷刻没了踪迹,一双眸子水汽盈盈,似乎顷刻就要落下泪来。
李太妃不忍多看,只好宽慰道,“入了冬事务繁多,王爷也是脱不开身。”
“是,王爷心怀百姓,是咱们庆州之福。”邢漪容收起委屈,颇为识大体的附和道,
李太妃愈发满意,加之心内也是愧疚,便发话道,“天色不早,你也辛苦一日,早些回去歇息吧。”
邢漪容乖顺应是,便要起身行礼。
只是在她欠身之前,忽然道了一句,“对了太妃,方才小女在小厨房做的栗子酥该是已经好了,来不及端来给您尝,待小女走后,您可记得尝一尝啊。”
李太妃笑道,“难为你有心,不过我这阵子没什么胃口,不若放到明日。”
话音才落,她忽的想起一事,儿子不是爱吃栗子酥吗?
心思暗暗转了转,她又对邢漪容道,“说来,王爷从前倒好吃这一口,只可惜他刚才走得急,竟没能尝一尝你的手艺。想来今日大约他又要忙到深夜,不如将点心送去前院,叫他夜深时填一填肚子。”
邢漪容今日前来,为得便是这个意思,她早知独孤珩自小爱吃栗子酥,否则也不会刻意提前去学。
但此时,李太妃还未说出最要紧的那句,她还需按捺,便假意听不懂,只应了声是。
李太妃又道,“左右这点心是你亲手做的,就劳烦你去一趟王爷那里,给他送过去吧。”
邢漪容心内一定,却假意娇羞,“小女只怕打扰王爷。”
李太妃笑道,“送个点心而已,你不正要出府?”
“是。”邢漪容一副乖顺的模样,垂首含着下巴,全然一派娇羞的模样。
李太妃心下满意,便点了两个婢女,吩咐陪着邢漪容去前院走一趟。
没办法,儿子不配合,她只能努力制造叫二人相处的机
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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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是奇怪,外头本是一片寒凉,但独孤珩走了一趟,待再回到房中,却忽然有些闷热起来。
起初他只当书房里的炭火烧的过旺,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他此时的热,乃是由身体深处而发,就算将炭笼拿走,换下身上的厚衣,也依然觉得热。
那股燥热渐渐下沉至丹田,叫他生出一种难言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