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想法一出,安若又觉得颇有些离谱。
——毕竟独孤昶是残疾,可昨夜的那个小太监分明是个能行走自如的正常人。
然而诡异的是,这气味相同的香膏,却又是他亲手所制,除了他,或者是用过这香膏之人,其他人怎么会有这种香味呢?
加之独孤昶昨夜也是提前离席,而那小太监脚步匆忙,向她行过礼后就赶紧离开了,现在想来,其实很有些心虚的意思。
如若真的是独孤昶……
那就意味着,此人的腿疾,其实是假的,他分明可以正常走路!
是的,仿佛只有这点可以解释得通。
安若瞬间被这个可能震惊。
她既觉得这很是不可思议,然而越想,又越觉得有可能。
她不知这人为何要假装残疾,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上辈子独孤珩没有成家,没有子嗣,亦没有同父同母的兄弟,因此他死后,继承其帝位的,很有可能是独孤昶这个堂弟。
意识到这一点,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忽然蔓延全身,手里一个没握住,那罐子香膏登时就跌在了地上,乳白色膏体溅得到处都是。
宫女们都吓了一跳,红菱赶忙关问道,“娘娘怎么了?”
安若勉力叫自己镇定下来,心知此事不能声张,便假意无事道,“不小心手滑了,真可惜这一罐好东西了,叫人收拾收拾吧。”
红菱应是,忙叫人来打扫,安若心间有些乱,便借口要去歇晌,躺去了榻上。
宫人们都退去了外间,今日独孤珩在乾明宫接受朝臣贺年,很是忙碌,倒给她留了些清净。
脑间一直在思索独孤昶的事,安若还有诸多想不通的事——
比如若这人的腿疾真的是装出来的,那这么多年间,竟无人发现吗?
事关重大,她不敢妄下定论,想了想,决定再打听打听消息。
于是到了晚间再去慈宁宫问安时,她便有意提及了独孤昶。
“说起来,安郡王的手艺真是好,儿媳今日用了他制的香膏,竟把汴京最有名香宜阁都比下去了,只可惜他年纪轻轻,难道一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不知宫中御医有没有办法治一治他的腿疾。”
李太后闻言叹了口气,
“哪里那么容易?他小时候随先王骑马,从马上跌下来摔伤了腰,打那之后就不能走了。头些年先王不知请了多少名医给他医治,却一点儿长进也没有,现如今都这儿大了,只怕是扁鹊华佗在世,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安若附和着惋惜了几句,心间却在暗想,太后只说头些年给独孤昶请了名医,也就是说,后来在认定他“不能走”后,便没再找大夫看过了?
独孤昶又没同独孤珩及太后住在一起,若是他有意瞒天过海,自然也不会被轻易发现。
这猜测一旦开了头,便叫人愈发倾向于相信自己的判断,安若愈发难以淡定,因为一旦证明这人是装的,那便说明上辈子的凶手也极有可能是他。
她身上一阵阵发冷,觉得此事不能瞒着独孤珩,一定要叫他知道才成。
心间正在盘算,却忽然听见殿外有人禀报,“秉太后,陛下派了人来寻皇后娘娘。”
独孤珩找她?
安若与太后都有些意外,太后道,“进来吧。”
果然就见乾明宫的小宦官春喜躬身进了殿中。
“陛下为何要找皇后?”
太后好奇问道。
却听春喜道,“回太后娘娘,陛下方才稍感不适,现如今传皇后娘娘过去侍疾。”
什么,陛下病了?
这还了得!
太后登时就着急问道,“陛下怎么了?可有请太医?太医怎么说?”
安若也有些着急,今早与独孤珩分别时他还好好地,怎么不过一个白日的功夫就不舒服了?
春喜忙答,“已经传了太医,太医说陛下大抵是昨夜受了凉,今日又饮酒,以致风寒发作,需好好休养。”
皇帝大过年的受了风寒,这可真是糟心,太后再也顾不上跟安若闲聊了,忙吩咐道,“你快去瞧瞧吧,有什么一定叫人来给哀家传个信儿。”
安若应是,便起身告退,匆匆赶往乾明宫。
等到了地方,还未踏进寝殿,便闻见一股汤药的苦味,她心间一紧,加快脚步往里走。
殿中灯光微有些暗,独孤珩正躺在床上,合着双眼,微皱着眉头,似乎很有些疲乏的模样。
安若鲜少见他如此模样,心间又是一紧。
不忍叫醒他,她便去先问一旁的楚御医,“陛
下如何?”
楚御医向她行了个礼,说法与方才春喜所禀报的一致,“目前来看是风寒袭表,加之陛下今日饮了些酒,致使内里发热,需先服几剂汤药,再做观察。”
说话间,汤药已经熬好,逢春端了过来,正要跪去御榻边,却被安若接下道,“本宫来吧。”
逢春应是,赶忙搬了杌子道近前,服侍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