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听着郑向北略带讨好的声音,手指蜷了蜷,最终还是伸向
了碗里的水煮虾。他安静地将虾壳剥干净,吃到嘴里囫囵吞咽,然后抬眸,眼神悲哀地看了郑向北一眼。
郑向北一时没能察觉,又殷勤地给他倒了杯水:“好吃吗?”
路宁垂眸喝水:“……好吃。”
郑向北笑容变大:“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然而,一向乖巧不懂拒绝的少年人却缓缓摇了摇头,艰难地弯起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用了。”
郑母眼睁睁看着儿子讨好别人,还被对方不识相拒绝,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剜了一眼路宁,明明是笑着开口,却带着股刻薄劲儿:“宁宁啊,这高考成绩就快下来,想好要填哪里的志愿了吗?”
路宁用餐纸擦了擦手,装作十分犹豫地回答:“还没决定好,但我想过报江大……”
郑母诧异说:“江大?你能考的上?”
被她这么直白地问出口,少年面色一白,手指蜷在饭桌下,心乱如麻:“我、我也不知道。”
郑母反而笑笑说:“有想法是好事,不过也不是阿姨瞧不起你,只是考虑到向北之后要出国留学,我跟你叔叔想着,等你们订完婚,就让你陪他一起去。”
路宁期期艾艾问:“我也能出国上学吗?”
郑母说:“唉,在国外求学毕竟辛苦,阿姨想着,辛苦就辛苦向北一个,小路你啊,就安心跟在向北身边,好好照顾他。”
路宁听完愣了愣,半天才回神说:“可我还想继续读书。”
“你读什么读?读江大吗?”郑母不耐烦了,无不讽刺道,“江大门槛多高你不知道,就是市前一百想进江大都难,分数至少得七百往上,就你,高考成绩不提,二模的分有这一半吗?”
郑向北也说:“宁宁,陪我出国,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啊。”
“可是……”路宁看了郑向北一眼,十分委屈说,“我二模成绩有七百三十多分呀。”
郑家餐桌上一片寂静。
顾鹤鸣坐在餐桌一头,平静的眸子在郑家众人表情凝滞的脸上缓缓扫过,伸手给自己盛了碗海鲜汤。
郑父这时出来打圆场:“原来宁宁成绩这么好吗?以前都没听你跟家里提过。”
路宁更委屈了,声细如蚊道:“主要是…向北他成绩太差,我怕我把成绩讲出来,会给他太多压力。”
郑向北心头一梗,心情在这瞬间变得复杂无比。
郑母眼底怨愤,又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旁观完全程的郑老爷子瞪了一眼。
“还嫌不够丢人?”郑老爷子恨铁不成钢说,“宁宁成绩好,想去哪里上学都随他!你也别指望着让他给你儿子陪读,要实在不放心向北一个人在国外,那就由你陪他去!”
郑母张张嘴:“……爸,我哪儿会照顾人啊。”
“那宁宁还是个孩子,他就
会照顾人吗?!”
郑老爷子一拍筷子,面色铁青。
郑母讪讪不敢讲话。
就在这时,路宁突然用手指抓了抓小臂,很快,一层细密的小红点就在他被抓过的地方迅速浮起。
顾鹤鸣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眉头一皱,冷淡却不容让人忽视的声音响起在餐桌旁:“是过敏了?”
“我没事。”
路宁下意识将手臂藏在身后,十分地欲盖弥彰。
郑老爷子瞬间投来关切目光:“怎么回事?手臂拿出来给爷爷看看。”
“真没事。”
少年一边说着,却忍不住背起另一只手去抓泛红的小臂。
郑向北心底一惊,上前不由分说地抓起少年纤细的手腕。
路宁微微挣扎,却又很快放弃。
接着,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那一片细腻肌肤上,让人心惊的道道红痕。
“这、这……”郑向北张了张嘴,抓着少年的手腕有些慌乱,“是吃了什么东西?”
少年戚戚然地看他一眼,不说话。
一旁,顾鹤鸣沉静地看着两人,突然开口:“他今晚吃了一只虾,或许是海鲜过敏。”
郑向北浑身一僵,立刻反驳:“不可能,路宁他明明最爱吃虾!”
说完,他心底涌起一阵心虚。
因为……他恍然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路宁爱吃什么。
他一直很忙,又怎么会关心这种小事!
突然,郑向北感受到他的手被少年挣开。
“是海鲜过敏。”
少年神色复杂,带着从未有过的心灰意冷。
他凝视着郑向北,遗憾地压了压唇角弧度。
郑向北心中一悸,双眼蓦地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