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詹对用司韶用过的水洗脚这件事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现在天冷,热水也没了,这人该凑合还是得凑合,等条件好了再讲究这些也来得及。
这是景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所得到的经验。
他还小的时候,那时候孤儿院经费紧张,维持下去都是个问题,根本没钱给他们买新衣服。
所以衣服啊鞋子啊什么的都是小的穿大的穿不了的,一群男孩更是十天半个月才洗一次澡,每次都是好几个孩子共用一盆水洗。
因此尽管景詹从小就长得跟个瓷娃娃一样精致,但他的性格确实一点都不矫情和讲究的。
但是他不讲究,某人却心里别扭得不得了。
这偏殿本来就不大,司韶一时间又睡不着,因此有点动静都能传到他耳朵里。
尽管他没看见,但光是听声音,司韶就知道,这狗胆包天的小太监,竟然用了他的洗脚水洗脚
司韶一开始是震惊的,但震惊过后心里那种感觉却又不是嫌恶,而是一种六神无主找不着北的慌乱感。
他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像他这种没了前途的废人,就该是个在冷宫里等着自生自灭的下场。
所以他不愿自己临死前还拖累别人,见到这个小太监的时候第一想法就是让人滚。
后来这小太监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在偏殿里跟只耗子一样弄出些窸窸窣窣的动静来,司韶这时候已经两天两夜没进过一滴水,他本来都想好了自己就这么饿死在冷宫里,悄无声息地死去也不碍着任何人,但奈何偏偏有人不让他安心去死。
要是他死了,这小太监肯定会被追究,最后也是逃脱不了一个死字。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对方收拾屋子的动静一直断断续续地传到他耳中,无数次打断他万念俱灰去死的念头。
最后司韶被吵得烦了,起身从窗户口看这小太监到底在折腾什么。
结果就恰好撞见对方用脚一下一下踩着盆子里的衣物的场景,脸上一边踩一边还带着一丝因为成功偷到了懒而生出的餍足的笑意。
司韶到现在都说不清自己当时那复杂的心情,他只知道的是,要是他还是当初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的话,撞见这副偷懒的场景铁定要打上这个小太监十大板子的。
他就没见过这种又懒又勤快的家伙,也算是涨了见识了。
后来司韶坐回满是灰尘的床上,坐着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两天两夜都没合过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再后来他就被小太监给叫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睡了一觉后,再面对小太监委屈的表情,司韶那股去死的念头突然轻了许多。
凭什么,自己要因为他人的陷害和一时的低谷就这么窝囊地死去
蝼蚁尚且偷生,就像这小太监,明明都来伺候自己这个没用的废人了,可还是在那勤勤恳恳地努力着,努力让糟糕的处境变得稍微好那么一些。
可他堂堂皇室嫡长子,就因为从小到大被人奉承着长大,金尊玉贵地被当成下任帝王来培养,结果一夕被人拉下马,心里承受不了这巨大的落差和转变,再加上母后因为他的事忧思过重最终含恨而终,他就一时想不开想要干脆随了母后去算了。
现在想想真的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极了,他就是一个懦夫。
那些害他的人还没得到报应呢,他就这么窝囊地死了,岂不是正合了那些人的心意
想通后司韶彻底没了死的念头,他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最后将那些人的头颅一个个亲手砍下,用来祭奠他含恨而终的母后。
景詹还不知道一夜之间,原本还算良善的任务目标已经开始黑化了,第二天早上他是被窗户漏洞里透进来的光给晃醒的。
景詹醒来后懵了一瞬,待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后猛地蹿起来。
这都太阳晒屁股了他竟然还在睡
景詹匆匆忙忙穿好衣服鞋子,头发都来不及梳,跑去里间一看,果然,床上早就没人影了。
景詹披头散发地跑出去,迎面就和正在前院练拳的司韶对视上。
司韶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莽莽撞撞跟个鬼一样冲出来的小太监,转移视线,平复心情打完最后一套拳。
然后才走到傻愣愣地还站在原地的某人面前,开口嘲讽道“猪都没你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