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车子徐徐行驶,季浮坐在车里,看着自己的十指微微皱了皱眉:只见他的十指上,都被缠了绷带,绷带被缠得乱七八糟,蝴蝶结也被系得歪歪扭扭,却能看得出来缠得很认真。季浮想象不出来,一个人到底笨拙成什么样才会连绷带都缠成这样。
可是他偏偏没有记忆——那段时间的记忆大概要七天才会恢复,所以他对给自己缠绷带的人根本没有一丁点印象,更记不起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才需要缠绷带。
这样缠着很不舒服,更何况他厌恶陌生人的东西,于是季浮便将十指上的绷带解了下来。手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药味,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伤口。
季浮抽了车上的湿巾擦擦手指,眉峰上爬了一丝不悦:前段时间的他到底是和怎样的家伙生活在一起。他了解他自己,人鱼是警觉而孤僻的独居动物,哪怕是刚成年状态时的自己,也绝不可能接受同一个陌生人一起生活,更何况对方是陆开阳那家伙的情人——他和陆开阳相互厌恶,哪怕他变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小鬼,这种厌恶也不可能消失。
他实在不明白,陆开阳那个小情人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那种状态下的他接受了他。
也许是刚刚恢复的关系,季浮的额角突然有些抽痛,于是他捏捏眉心,干脆闭上眼假寐。
路家的老宅在偏僻的郊外,季浮刚下了车,路子鸣便迎上来,他三十岁开外,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他朝季浮伸出手,面上带出一个看起来分外真诚的笑:“欢迎季总大驾光临。”季浮点点头握了握他的手,路子鸣笑意更甚,朝大门伸出手:“季总请。”
别墅大厅里隐隐有乐声传出来,路家此时已经来了不少宾客,宴会还未正式开始,他们便推杯把盏,矜持地闲聊着。
路子鸣亲自到外头迎人的时候众人便一阵窃窃私语,等路子鸣带着季浮进了大厅,客人们看到季浮都眼前一亮,甚至有些惊讶:这位是A市不能更有名的人物,但向来不喜欢参加宴会应酬,除了自家不得不出席的,外头各家宴会里甚少见这位现身,但路家这位少爷,居然能把这位请来。这样想着,他们的目光隐晦地打量在路子鸣身上:路老爷子这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接班人也许并不简单……
路子鸣像没感受到那些议论和眼神一般,面上依旧带着无懈可击的笑,他对着季浮低声道:“季总,宴会还没开始,请您到二楼贵宾会客厅一叙。”
季浮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路子鸣做出个请的动作,季浮便跟着他往二楼走去。二楼会客厅里并没有什么佣人,路子鸣亲自给季浮倒了杯茶,道:“抱歉,季总,我拿这件东西出
来给您看,也是瞒着父亲,所以有招待不周之处,请您见谅。”
季浮道:“无妨。”顿了下又道:“你猜对了,我确实对路家的竹简感兴趣。”所以对方有什么要求,开诚布公提出来最好。
路子鸣一笑:“季总果然爽快人。”说罢他便起身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只盒子和两对白手套。季浮带上手套,路子鸣便打开了盒子,只见盒子里静静躺着三片竹简,竹简似乎已经有不少年头,上面斑驳不堪。
季浮看向路子鸣,路子鸣点点头:“季总请。”
于是季浮便轻轻将那竹简拿在手里,第一二根竹简上并未刻什么字,只是画着晦涩的图案,季浮将这图案记在脑海里,又拿起第三根竹简,第三根竹简似乎刻了字,却更加斑驳不堪,大部分字都已无法识别,只有竹简末端的字迹还依稀可辨,季浮看到那两个字时,瞳孔便一缩。
他看向路子鸣:“这些竹简有说法么?”
路子鸣一笑,道:“不瞒您说,我了解得并不多,对它也没什么兴趣。我父亲大概知道得比较多,但您也知道,他对这些东西的存在讳莫如深。不过……”路子鸣眉头微微皱起来,似乎在回忆什么东西:“我小时候听我的奶奶讲过一个关于我们家族的传说。也许您有兴趣听听看。”
季浮放下手中的竹简,点点头。
路子鸣便道:“我很小的时候,我奶奶与我说,其实我们家族最开始并不姓这个路,我们最开始姓的是左耳旁那个陆。”说到这他顿了下,道:“季总,或许您听说过穷奇?传说这是种奇异的凶兽,它有智慧,能听懂人言,据说它碰到两个人争论不休时,会把占理的那个吃掉,这样恶人就会逍遥法外。我奶奶告诉我,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曾经遇到过这种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