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了同睡一床的经历,等到下午送客时,四个姑娘已经很亲密了。互相之间的称呼也不再是客客气气的“林小姐”、“潘姑娘”,而是都直呼起了名字。
婉燕婉贝姐妹两个是活泼的性子,满口说着下次一起玩什么。话最少的梅婷虽然还因为醉倒了羞着,仍拉着黛玉的手道“黛玉妹妹,下次请你来我家,我拿我自己酿的桂花酿招待你。”
三个大人都含笑看着家里的姑娘道别。文皎今日也和两位夫人都问过家里的女孩子都是怎么上学的。潘知府一家现就住在府厅后面,地方狭小,张同知却也有一所自己的宅子,距离府厅不远,请了一位女先生在家教导女儿。两家交情不错,因此潘梅婷方便时便乘车去张家上学。
文皎又仔细问了都学什么课程,听到是学些诗词琴棋,每日只上半日的课,又问过学习进度,潘姑娘和张大姑娘的进度黛玉应该能赶上,文皎便有些心动。
巡盐御史一般只任一年,像林海这样连任了三四年的,一则是因着以前上皇爱重,二则权力交替之时,新皇也不愿意太过动荡。现在朝政渐稳,想来林海在扬州也呆不了多久了。若是再大张旗鼓的费事在扬州请个先生给黛玉,只怕过了一年半载要走,先生故土难离,不愿意跟着同走。
因此打算文皎和林海提了,再问问黛玉的意思,若是合适,还不如先去张家上学,黛玉还有几个同龄的伴儿一起,也不孤单。
送走两家人,文皎不禁打了个哈欠,笑道“你们中午可是好睡,只是我还是没好意思问她们睡不睡,可困死我了。”
黛玉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也没想到的,只是看她们睡得香甜,我也困了。”
文皎便问道“你觉着这几位姑娘都怎么样”
黛玉笑着慢慢道“梅婷话少些,性子安静。婉燕和婉贝倒是有意思,两个人一看就是冯夫人的女儿。”
文皎笑道“你们刚认识,若没什么大的不好,只管慢慢处着,天长日久的,自然都知道是什么性情了。”
黛玉笑着应是,文皎一面走着又偏头打个哈欠,笑道“我可撑不住了,先回去睡一会子,咱们晚膳时再说罢。”
到了晚膳时,文皎便先问了黛玉去上学的事,林海和黛玉听了都觉着这主意很好。文皎便笑道“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也不好麻烦人家。等到过了年,再送黛玉上学罢。咱们家也要预备过年了,玉儿也跟着我学学。”
谁知第二日文皎黛玉刚看上库房册子,便有人报京中苏府送信来了。一匣子信送到后院,文皎也顾不得什么礼单子了,赶紧拆信看。
苏尚书与白夫人并两房哥嫂都各有信来,其中还是苏皇后的信最厚。文皎顾不上别人的,先拆了苏皇后的信。
苏皇后信中先问文皎一切顺利吗感觉林府怎么样林海体贴吗府里事多不多下人们都服不服管在家都做什么玩什么南方冬日潮湿阴冷,让她千万注意身体,多生几个火盆子,好好保养。
接下来说文皎在身边时总觉得文皎小心谨慎太过,成日不是操心这个就是操心那个,不像是姑娘,倒像是老妈子。谁知道文皎一出嫁,没了人天天念叨她,倒是有些觉得不适应了。
还说了些身边的趣事,大皇子最近读书尤其认真,还得了皇上的夸奖,二公主又胖乎了些,苏皇后很愁,怕二公主日后长成个小胖子,继承不了她的美貌。
信里面还隐晦的提到只怕早则明年秋日,晚则后年春日,林海就要调职。让文皎千万提醒林海,盐政何其重要,他又在这个位置上呆了这么久,万万不能留下一点错漏。
最后又说叫文皎放心,她在宫里还是过得很舒坦的。忍冬几个也服侍得很好,满宫妃嫔也没有谁敢给她一个皇后气受,让文皎只管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少操点心,有什么事都有她给撑着呢。
文皎逐字逐句读下来,又是流泪,又是笑,倒把心里的悲意冲淡了些。缓了一会,再看一遍,又流下几行泪来。黛玉拿了帕子,轻轻给文皎拭泪,见文皎心情平复,又叫人给文皎拿水洗脸。
文皎净了面,又重新上了妆,便把信细细折好收回箱子里,心中还是担忧苏皇后。就算宫妃宫嫔都唯苏皇后马首是瞻,上半年也清理过一批宫人,但那不过都是小节。真正能为难苏皇后的人,她们都心知肚明是谁。
担心归担心,她现在远在扬州,就算有心,也帮不上什么忙。又拆开别人的信看,都是一些关心之语,又说些家常,虽不如苏皇后的信一样关心之情跃然纸上,但毕竟都是好意,文皎都笑着看完了。
只有苏二嫂韩氏的信中提到文皎托她的事有着落了。说文皎运气不错,西北那边回信来,说马师傅的几位徒弟,要么已经被人聘请,要么已经嫁人生子。只有一位葛氏,今年三十二岁,本也已经嫁人生子,丈夫是一位把总正七品、下级军官。只是不幸去岁冬日时,她丈夫与蛮子交战阵亡。
葛氏上头父母公婆俱已不在,现在她独个带着两儿一女,没有再嫁之意,虽有朝廷的抚恤,却还想等夫孝守完,做些营生养活儿女。她放出这个意思来,本已经有好几家人有意想聘请她了,只是她还在细细挑选主家,没有应下。
因想着来回信件折腾太过麻烦,韩氏寄去的信中说的是有合适的立刻订下,因此已经替文皎将这葛氏留下了,等过完年就上路来扬州。
韩氏说让文皎放心,这位葛娘子她小时候也认识,还叫了几年姐姐。为人敦厚可亲,功夫自然不能与将士比,但教个闺中小姑娘是尽够的。
又说在西北,女师傅的地位并不比京中教姑娘小姐的女先生们差。知道文皎是个靠谱人,让文皎好好收拾出一个院子,再备好一个月至少二十两银子的束脩,和一日三餐四季衣裳的供给。
文皎心中发笑,苏二嫂果然是将门出身,行事真是雷厉风行。但是她在苏府备嫁时也和韩氏有所接触,知道韩氏不是那等随便糊弄人的,替她做成这件事,她心中十分感激。
黛玉见文皎无事,已经自己先看上册子,听文皎笑道“玉儿,倒是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黛玉心中想,苏府虽名义上是自己的外祖家,但自己并无血缘,若是苏府有了喜事,文皎想来不会特特和自己提一句,那便定是和自己相关的了,便奇道“是什么好事”
文皎把韩氏的信放在黛玉手上,笑道“姜太医不是说还叫你学些五禽戏吗,上次我也说过,托了你二舅母帮咱们寻一个女师傅。这不是说已经寻着了,等过完年就上扬州来。想来你学些武术,强身健体,身子必然更好了。”
黛玉只细细看了文皎放在上面那一页,便放下信,抱住文皎的胳膊笑道“都是太太想着我,我只谢太太就是了。”
信既已看完,文皎便叫人上纸墨回信,又笑对黛玉道“正好咱们快要往京城送年礼了,你若是想给谁写个信,也这几日写好了给我,我让他们一并带去。”
听了此话,黛玉便也要了纸墨开始写信。这一开始回信便是一两个时辰。都写完,一个下午不觉就过去了。文皎只觉得坐的身上犯酸,再一看黛玉,也是捶腿揉肩的,文皎便笑道“别自己锤了,她们有专做这个的,叫她们来。”于是她两人便一人身边围了两个丫鬟捶腿捏肩膀。
文皎正享受着专业的马杀鸡服务,就听见人报“老爷来了。”黛玉忙站起来相迎,文皎却扭头朝门口笑道“我正叫人捶背捏肩膀享受着呢,老爷请恕我不起来罢。”
林海进来一看笑道“夫人安心坐着便是,客气什么。玉儿也快接着坐着罢。”
黛玉笑着依言坐回去了,两个丫头继续给黛玉马杀鸡,林海却在下头椅子上坐了。文皎看林海已经坐好喝上茶,便和林海说了今日娘家来信,女师傅已经找好等事。待吃了晚饭,黛玉回自己院子,屏退下人,才和林海说起苏皇后信中提到的事。
林海听了抚须沉思道“只怕娘娘是听到什么风声,才有此提醒。”
文皎坐在林海身边,想起以前看到的各种红楼解析说林海是被人害死的啦之类,不由担心道“可是有人要”
林海见文皎有些紧张,便拉着文皎的手,笑道“不必这么担心。做盐政的自然是步步陷阱,但也不是说必然就会跌进去粉身碎骨了。我在官场多年,夫人只管放心。”
林海见文皎还是一脸紧张,再思索一下,索性对文皎直说“这几年,两浙盐政确是暗潮涌动。我私下层层查访,发现最大的私盐贩子竟与不少高官都有联系。换做以前我若想动他们,只怕还要筹谋两年才有五分胜算。只是现在娶了夫人,成了皇亲国戚,倒是十拿九稳了。娘娘这是在提醒我,皇上急着看此事的成效了。”
说完,林海不由叹道“夫人真是我的福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