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瑞娜女王坐在桌案前,手边放着的几封她还没来得及拆开的信件。弗恩·萨尔菲德有点拘谨地站在一边。因为不久之前才犯了罪,眼下他不敢轻易试探女王此时的情绪。
“坐吧,你的兄弟马上就到了。”卡瑞娜女王没有抬头,随意说。
“是。”弗恩殿下愣了愣,他一共有两个兄弟,此时一个正被关在自己的寝宫里反省,而另一个,常年侍奉神主左右,他都不记两人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所以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女王说得是哪一个。
“女王陛下,玛尔斯殿下及其侍从到了。”侍女包米尔走上前来。
“终于来了,我以为他要拖多久。”啪的一下,卡瑞娜女王搁置下手里的钢笔。
宫殿的门缓缓打开,刺眼的阳光像一把圣剑斩入地面上的阴影。玛尔斯换了一身华丽整洁的贵族服饰率先踏入了辉煌的宫殿,他迈着从容的步伐,目不斜视,看上去就像一位年轻的君王。金发青年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两人一步的间距,他的动作和玛尔斯一致,就像对方身上的影子。
“玛尔斯……”弗恩殿下的瞳孔缩了缩,显然没有想到对方的出现。
“女王陛下日安。”玛尔斯停下脚步,恭敬行礼,“弗恩□□安。”
“你怎么离开寝宫了?”不经意间,弗恩殿下将自己的心里话问了出来。
“弗恩哥哥,我提前结束了的禁足,之所以前来,是因为感激母亲对我的宽容。”玛尔斯再次朝着卡瑞娜女王行礼。
卡瑞娜女王抬了抬手:“起来,你这些天都做了什么?”
“我听从母亲的教诲,一直在寝宫不断地反省。经过这些天的日夜苦想,我深感自己品德上的失格,决心从今天起端正自己的一言一行,不再犯相同的失误。”玛尔斯微微垂下,脸上满是后悔的神色。
“是吗?都想了些什么?”卡瑞娜女王继续问。
“首先,我想向弗恩哥哥真挚的道歉,因为谢尔特伯爵的过失我险些成了损害自己兄弟名誉的罪人。其次,我有听说,母亲因为这个误会将卡列子爵关进了地牢。我心里愧疚万分,所以想恳请母亲宽恕卡列子爵的罪行。”玛尔斯抬起头说得情真意切。
听到这,弗恩殿下皱了下眉,一脸惊讶地望着身边的玛尔斯。
“你要为卡列子爵求情?为什么?”卡瑞娜女王也在凝望着玛尔斯的眼睛。
“母亲,耐克斯克村的事其实还没有调查清楚,证据的指向还很模糊,我细细想了想,这件事也未必就与卡列子爵有关。况且正如您说得,这次事件的受害者都是低等公民,虽然维护法典条例本身很重要,但是,母亲您想想,如果我们为了低等公民而去惩罚一名贵族,甚至剥夺他的生命,这会是多么可怕的事。传播出去,那必然会在都城范围造成强烈的舆论攻势,大大小小的贵族们都会因为这个判决而不安。如果正巧被有心人利用颠倒黑白,更是容易造成都城内不安的动荡。所以因为这些原因,我才想恳请母亲赦免卡列子爵。”
大殿内鸦雀无声,玛尔斯说完这段话后,久久没有人开口。
弗恩殿下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兄弟会为卡列·维克求情,而卡瑞娜女王也对玛尔斯态度的转变感到有些意外。
“玛尔斯,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卡瑞娜女王再次确定玛尔斯的意思。她本来对伍德骑士的汇报还有所疑虑。
“是的,母亲,请您认真考虑一下。我再次恳请您暂缓对卡列·维克的处罚。”玛尔斯单膝跪在地上,声音坚定有力。
卡瑞娜女王望着自己的儿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你的想法我知道了,我会和主审人员商量。”
“是。”玛尔斯站起身,“如果母亲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行退下了。”
“等等。”卡瑞娜的目光忽然转移到了别处了,“他是谁?”
玛尔斯望向希恩十分自然地介绍,“母亲这是我的侍从,希恩·米勒。您还记得吗?我在诞生日送给您的那瓶香水,就是由他亲手调制的。”
“哦,你说的杰出的药剂师就是这个孩子吗?”卡瑞娜微微点头,打量着希恩,“走近一些,你的父母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母亲,希恩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玛尔斯顿了顿说,“他其实是平民出身。”
“平民…”卡瑞娜女王微微蹙了蹙眉,随后又松了开来,“虽然出身一般,但是看上去是个不错的孩子。”
“我就知道母亲会喜欢希恩的。”玛尔斯微笑,“那我平时可以带他入宫吗?”
卡瑞娜轻轻“嗯”了一声:“他是你的侍从,去吧。”
玛尔斯微微行礼转过身,向宫殿外走去。
“回去记得喝些蜂蜜水。这个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了,不要再喝太多的酒了。”
玛尔斯的身体微微颤了颤,这样一句普普通通的关心,他似乎很久没有从母亲口中听见了。
因为他选择了让步,母亲终于想起自己也是她的儿子了吗?
“是,母亲,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玛尔斯扭过头对着卡瑞娜女王笑了笑。
弗恩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随后仓促收回目光,语气里藏着试探。
“母亲,您是决定放过卡列·维克这一次了吗?”
卡瑞娜女王的目光暗了下来,冷冷扫向自己的大儿子:“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弗恩殿下悄悄咽了下口水,他这才想到玛尔斯都已经开口了,那他更应该为了卡列子爵表示一番。
想明白了后,弗恩殿下连忙单膝跪在地上:“恳请母亲再给卡列·维克一个机会,他是我的侍从。他的过错,也是我的过错。我会为这件事好好反省,惩罚自己将……《帝国法典》完完整整抄上一遍,我发誓绝不会再犯。”
卡瑞娜女王叹了口气,抬起手暗了暗太阳穴:“有誊抄的时间,不如将心思花在政务上。”
“是,母亲。”弗恩殿下抬起头,“那卡列——”
卡瑞娜摆了摆手,弗恩不由松了口气,不敢再打扰,立刻转身离开了。
“伍德。”卡瑞娜女王唤了一声。
佩戴长剑的男人从大殿一处隐蔽的隔间走了出来。
“女王陛下,你准备怎么做?”
“都不重要了,既然玛尔斯也不追究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卡瑞娜女王将自己的姓氏签在了一张羊皮卷上,“将他放出来吧。”
“是。”伍德骑士双手接过这份正式生效的赦免令,“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这次的国务会议先交给玛尔斯来主持吧。”过了良久,卡瑞娜女王终于开口了,“让弗恩在旁协助他。”
“我明白了。”伍德骑士抬头望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面上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您还是不放心吗?玛尔斯殿下他……”
“再看看吧。”卡瑞娜低下头,轻声说。
“玛尔斯,等一等。”弗恩殿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玛尔斯停下脚步,扭过头对着自己的兄长笑了笑。
“有什么事吗?我的兄长。”玛尔斯语气轻松。
“为什么要帮卡列·维克求情?”弗恩殿下眯了眯眼,“你在后面捣鬼,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吗?现在又想上演什么戏码?”
“什么戏码?我想我没有听懂你的意思。”玛尔斯眉峰微微一扬,“至于救卡列的原因就像我刚才和母亲说的那样。”
“是吗?你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在母亲演戏。”弗恩打量完玛尔斯,嗤笑一声,目光又转移向了一直没说话的希恩。
“你今天是换了新人?怎么没有带着兰伯特?”
玛尔斯身体侧了侧,迎上了弗恩的目光:“这应该与你无关吧。”
“希恩·米勒。”弗恩清晰地念出了这个名字,“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原来是几天前从塞丽娜那里听到过,你还真有本事居然真的说动了玛尔斯。”
“你是我弟弟的情人?”弗恩的脸上露出促狭地笑,“你们玩过几次?”
“注意你的言辞,弗恩。”玛尔斯声音沉下。
“看来是真的生气,都敢直呼我的名字了。”弗恩没有管玛尔斯,而是昂着头望向那个金发青年,“希恩是吧,我很欣赏你,跟我走。只要是玛尔斯答应你的,我都可以给你双倍。”
玛尔斯紧紧盯着那张得意炫耀的面孔,手背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暴起,他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愤怒,然而愈是压抑,他愈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隐藏极深的东西逐步膨胀,挤压着他最后那一点清醒的理智。
有人按住了他肩膀,走到了他的前面。
“恕我拒绝您的邀请,弗恩殿下。”希恩的回答十分简洁明了。
“为什么?”弗恩皱起了眉头。
“因为玛尔斯殿下开出的条件比较高。”希恩平静地说。
弗恩冷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他能给你多少,一百金币,一千金币,又或者是一万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