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万。”希恩淡淡说,“他开出这样的条件。”
玛尔斯的头脑一片空白,愣住了。
“一……一千万?”弗恩殿下的脸有点扭曲,他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耳朵坏了,还是玛尔斯的脑袋坏了,“你胡说什么,你知道一千万是多少吗?足够买下你背后的整座宫殿!玛尔斯就算把自己的寝宫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
希恩点点头:“确实,这笔钱不少,所以我暂时还不能另寻他处,直到玛尔斯殿下把钱付清。”
“你……在耍我吗?”弗恩殿下的脸上变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或者您愿意立刻支付我两千万的代价吗?”希恩的脸上毫无情绪,“‘摔一跟头,长一教训’这次我恐怕不能再接受赊账了。”
“你——,你给我等着,我总会给你教训的时候。”弗恩被气得不轻,转身离开。
“看来弗恩殿下是付不起的样子。”希恩望着恼羞成怒的背影低声说,“所以说,无论何时,开口前都应该抱有谦逊的态度。”
他转过头,发现玛尔斯正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捧着腹部。
“您是在笑吗?”希恩问,他有些不太确定皇子殿下的状态,直到他走进听到对方喉咙里憋着闷笑声。
贵族不能在他人面前放肆大笑,这是很不雅观的姿态,所以玛尔斯确实憋得很辛苦。希恩走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背,他知道对方受过极好的仪态教养,但是他不得不说对方现在宛如餐盘里熟虾的模样,也没什么尊贵可言。
玛尔斯笑得有些狠,过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希恩直起身来,他微微吐气,控制自己的气息,面上的血色还没有完全褪下。
“忘记刚才你看的。”玛尔斯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您是指从哪开始?”希恩问。
“希恩。”玛尔斯的语气有些无奈。
“我明白了。”希恩点点头。
“所以说,你不准备解释一下那个一千万?”玛尔斯紧抿着唇,似乎在隐忍笑意,“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约定了。”
“什么一千万?”希恩说,“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玛尔斯微微皱眉:“你刚刚才和弗恩说起。”
“我已经忘记了。”
玛尔斯愣了下,随后嘴角不受控得往上勾起:“你知道吗?弗恩总是试图夺走我的东西,我记得很清楚,大概五岁的时候,他当着我的面,把我的斯雷普尼尔拽走了。”
“斯雷普尼尔?”
“斯雷普尼尔是母亲送给我的第一条猎犬,我很爱它,我以为弗恩也很爱它。”玛尔斯的眼睛划过冰冷的波动,“但是后来我发现它的尸体被扔在了一口井里。”
希恩默默听着,他发现玛尔斯越来越喜欢将过去的事与他分享。他不用说话,因为他知道对方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弗恩总是这样,他对这种行为乐在其中,似乎这样做能证明什么。”玛尔斯发出不屑地笑,“比如他拥有的比我更多之类的。”
“殿下,我不是斯雷普尼尔。”希恩说,“我做出的是自己的选择。”
“啊,我知道,希恩,你和斯雷普尼尔不一样。”玛尔斯的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是我无法忍受他觊觎你。”
“殿下,你说什么。”玛尔斯说得后半句希恩没能听到。
“我想说我一会儿不回学院了,这些天实在积累了太多的公务没有处理。”玛尔斯有些头疼地说,“当然也有一些学院的作业。”
“没关系,我可以独自回去。”希恩说。
“你要不明天和我一起回去吧?”玛尔斯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侍从了,可以住在我的寝宫。”
“住在您的寝宫?”希恩皱了皱眉。
“我的意思是其他的房间,”玛尔斯脑中不由闪过一些画面,“你知道的,我的寝宫有上百个房间。”
“可是我每天都还有课程,住在您的寝宫会很麻烦。”希恩说。
“不麻烦,你可以每天和我一起去学院”玛尔斯的语速有些快,“还是说,你希望我单独给你配一辆马车。”
“殿下,如果我每天来往于皇宫和学院间,时间太过紧张了。”希恩解释说,“而且尼克教授也需要我去他的炼金术室通宵帮忙。”
“他为什么要你通宵待在炼金术室里?”玛尔斯皱起眉,无法理解,“他有付你工钱吗?为什么要占用你休息的时间。这是压榨剥削。”
“殿下,我是自愿跟随尼克教授学习的。”希恩叹了口气,他其实想说,作为侍从全天跟在主人左右,才是真正的压榨剥削。
“哦,好吧,我也只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玛尔斯摊了摊手,表示放弃劝说,“毕竟是你侍奉我,不是我侍奉你,对吗?”
“殿下,我会尽量平衡好学业和侍从的工作的。”走到马车边,希恩微微行礼说,“如果有让您不满意的地方,我感到十分抱歉。”
“你总是曲解我的意思。”玛尔斯望着青年的脸忽然叹了口气,最后像是认负了一样,挠了挠银色的头发,“上车吧,明天见。”
都城,玫瑰庄园。
淡粉色烟雾充斥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星点的火光从烟头前冒起,随后在焚烧干净的时候,被血红色的指尖掐灭。
“珍妮丝。”躺在床上的女人发出沙哑干涩的声音。
见无人应答,女人烦躁地翻过身,拼命拽动着头顶处的摇铃。
“珍妮丝!珍妮丝!夫人在找你!”听到金色的铃铛“叮叮叮”响起,厨房里的女佣发出了十分凄厉的叫声,像是即将有魔鬼降临似的慌乱,“快!快!她去哪了!你看到了吗?”
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在寻找珍妮丝,然而珍妮丝其实早就站在了玛丽夫人的门口。
她听到了女人在叫她,也听到了疯狂的铃声,她的内心不想进入这扇门,但是她没有办法。
“夫人。”珍妮丝小心推开门,啪的一声就有东西狠狠砸在了她的脚边。
“你去哪了?”女人阴冷问。
“我……我去找艾瑞克斯少爷了。”珍妮丝小声说,现在在独自面对女人的时候,她已经学会了撒谎。
这是她掌握的规律,玛丽夫人暴躁的性情已经不是“拉戴尔”熏香能缓解的了。唯一能稍微减缓的,也只要在她提到“艾瑞克斯少爷”的时候。无论什么方面,玛丽夫人的情绪总会比一般时候稳定一点。
“艾瑞克斯……他回来了吗?”玛丽夫人幽幽地问。
“艾瑞克斯少爷,他还没有回来。”珍妮丝的声音微微颤抖。
“没有回来,还没有回来。”玛丽夫人轻声说,“他之前离开了五年,这次他有准备离开多久。”
“你说他为什么要离开呢?他还在责怪我吗?为什么?我对他不好吗?”玛丽夫人的眼神陷入一种迷惘,“这究竟是什么道理呢?儿子怎么可以离开自己的母亲呢?”
珍妮丝不敢回答,更不敢刺激妇人,她只想尽可能减轻自己的存在。
“他是不是去找那个女人了!狄妮亚!一定是狄妮亚!”玛丽夫人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就像诺曼一样,她把我的艾瑞克斯也抢走了!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干瘪的脚踩在地毯上,玛丽夫人站起身,像门口走去。
见有翻腾的火焰在她的指尖跃动,珍妮丝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前去,抱住了玛丽夫人的腰身。
“夫人,狄妮亚小姐已经死了,很早以前她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不!她没有!她一定还像臭虫一样活在某个角落,为了抢走我的诺曼,为了抢走我的艾瑞克斯。”玛丽夫人低吼道,手背的指骨用劲凸起。
“可是艾瑞克斯少爷不在那里啊!”珍妮丝望着女人手中可怕的火焰,脑袋急速的转动,“艾瑞克斯少爷他没有去找狄妮亚小姐!他在帝都魔法学院!没错,他就在帝都魔法学院学院里,在学院里上课。”
女人的动作顿了顿。
见这番说辞起了作用,珍妮丝连忙继续劝说:“夫人,艾瑞克斯少爷不回来的话,您也可以自己去见他啊!他就在帝都魔法学院,你只要去了那里,就能见到艾瑞克斯少爷了。”
“帝都魔法学院……对,帝都魔法学院。”玛丽夫人嘴里念叨着,手里的火焰也一下消失不见了。“我可以去学院,去学院就能找到我的孩子了。”
见妇人情绪平稳了下,珍妮丝松开了手臂,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她的背后溢满了汗,仿佛经历了一场死亡之旅。
“帮我换衣服。”玛丽夫人将身上的衣服褪去,她展开自己的手臂,望着面前模糊不清的镜子,嘴唇动了动,“还有准备好马车,我要去帝都魔法学院将艾瑞克斯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