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收留了小饱,帮他在衙门落上户籍。因收养小饱的阿奶姓杨,小饱就叫了杨饱。自此杨饱就有了身份,不在是那个漂泊流浪死了都没名没姓的小乞丐。小饱拿着身份户籍的手都是抖的,青禾安排他住在家里仆人那边。
夏丰赵大海本身也都是可怜之人,不但不欺负小饱,还对他格外照顾有加。特别是冯安夫妻,他们的孩子没出世就因意外没了,以后能不能生养都两说,就对小饱这个身世可怜的孩子更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小饱是他俩亲生的。
“杨饱你都十三了?”青禾不敢叫杨饱小饱了,他家大郎会吃味。昨晚拿这个折腾他半宿,到今早起来这腰还酸呢。
杨饱点头。
杨饱长的比同龄人瘦小许多,许是当乞丐的时候吃不饱,饿的。
雍启朝十五岁成亲的比比皆是,可不算小孩子了,原先把他当小孩子的想法也就要不得了。
青禾道:“我本来还想着你年纪小让你在摊子上帮着收收碗筷,可若是已经十三了,你就该开始学点手艺了,毕竟以后还得说媳妇养家。”
杨饱脸红了,他这个年纪已经朦胧知道说媳妇是什么意思了。
杨饱羞涩地结结巴巴道:“青禾哥哥,我,我还能说上媳妇吗?”
葵武这时候凑上来,在这方面他最有话说。
他凉凉的看着杨饱,“你还是男人嘛,若是男人的话,就该像我这般,永不放弃,誓死也要说上夫郎。我和你说,这男人若是说不上夫郎,那话就用不到了,久不用,慢慢的他那话就会坏掉,成为太监。”
杨饱还听不大懂,不知道为什么说不上夫郎,那话就用不到,但这并不妨碍他恐惧。小小的杨饱,惊恐地记住了。若是日后说不上夫郎,他就要成为太监了!
“大郎!”青禾气得脸都红了,“你不要对着一个小孩子胡说八道。”
葵武不解,“夫郎,这怎么能是胡说八道呢。谁家汉子不说夫郎,我从小我阿娘就教我要以找夫郎为毕生已任。”
当然,葵母的原话不是这样说的。
而是这样——‘大郎,你天生生得丑,可得自己努力说夫郎,不然你就要一辈子当老光棍了。啧啧,连夫郎都没有,真是可怜!’
那神情,那语气,在葵武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不可磨灭的沉重的印记。
青禾总算找到原因了,难怪他家大郎这么认找夫郎,闹得人尽皆知也不嫌丢人,合着从小就被这么教育的。能不魔障吗?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在说媳妇这事上都有执念,反正杨饱是把葵武的话听见去了。不但听见去了,还隐隐显现出几分葵武对说夫郎这事上的那种魔障一样的执念。
青禾都要疯了,可是他矫正不过来,杨饱不听他说
的,就信葵武那套理论,且坚定的深信不疑!信徒对教主的那种无法动摇的毫无道理的坚信!
“每样饼干都给我装些,凑够二斤的,酥油泡螺和泡芙来两盘用油纸包好。”绿皖出来给她家小娘子觅寻新鲜吃食,正好听说葵家事平了,又重新开了起来,就过来摊子上瞧瞧。
绿皖又道:“葵夫郎,你也真是的,我家小娘子都是你家正经的老顾客了,你推出新鲜吃食怎么也告诉我一声。”
青禾陪笑道:“这不最近家里事忙没顾上,以后但凡咱家要是推出新鲜吃食,谁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先去李府送上一份。”
绿皖这才笑了,“好了,知道你家最近事多,这次就算了。”
青禾把打包好的东西递给绿皖,绿皖付了钱后就走了。
“杨饱,你继续练习,找到感觉了吗?”青禾手把手教杨饱烧烤,杨饱人小个头矮,够不到烧烤炉子,冯安就亲自给他弄了个圆木墩,杨饱站在上面也就能够到烧烤炉子了。
本来青禾是打算另招个烤串学徒的,后来寻思着杨饱虽然长的小,但年纪也不小了,以后还得养家,就把这门手艺教给了他,也算合适。
杨饱拿来练手艺的烧烤都是猪肉串的,羊肉太贵,给个没摸过火的孩子练习厨艺是真练不起。
烤好的猪肉串可以拿给自家摊子上的人吃,也不浪费。要是烤糊了,杨饱就自己吃。要饭了这么多年,有的吃就行,杨饱不在乎糊不糊的,他可舍不得扔。
到了晚上卫清平过来接手,杨饱也不走,就凑在一旁看着,若是摊子上忙不过来他就跟着忙乎。就这么每天跟着忙到三更,到第二日五更又起,杨饱也从不觉得疲乏,反而精神奕奕,他觉得自己现在过的就是神仙日子,真好。
五更的锣声敲响,打更人提着灯笼晃晃悠悠走过,嘴里哼着听不出调子的小曲。
热闹的夜市也逐渐散去,小商贩收拾了摊子用单轱辘车推着离开,挑着担子的货郎也散了去,零零散散的行人也没了,只剩下街头巷尾的野猫野狗突然窜出来叫两声。
冯三又喝得醉醺醺的再次从一条暗巷里钻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的。
“娘的,胖的猪一样,还要老子五十文,呸,都够老子喝半个月的酒了。”这是一条专门做皮肉生意的暗巷,里面的小娘子大多良籍,但价钱却比妓院里的便宜多了。许是一顿饭就能睡一觉,所以今个冯三花了五十文睡了个小娘子便觉得多了。
刚从女人肚皮上爬下来,冯三腿肚子还有点颤,加上又喝了不少小酒,走在路上晃晃悠悠的。竟被一个小石子给绊倒了,他爬起来后狠狠踢了那石子一脚,石子骨碌碌跑远了,冯三仍觉得不解气又追上去踢它。
边追着踢边骂骂咧咧,“都那么有钱了
,又是皇商就给老子几十两还能怎么样,难不成老子儿子婆娘的命还不值个几十两!”
“不给钱就算了,竟还要老子赔钱,害老子现在把房子都卖了,住在个破屋子,睡娘们还都是最破的……”
冯三发泄的过瘾,完全没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走进一处荒角,四周似是被隔绝割裂开来,静得竟连一丝风声也无。
忽然一股冷风从冯三后脊骨窜上来,他全身汗毛倒竖,头皮发麻,僵在当下。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冯三背后响起,冯三僵硬的转过身体,就看见一个大山般魁梧雄壮的汉子静静立在几步远的地方。他面上罩着黑巾,看不清面孔,可是冯三还是在看见汉子壮硕的过了头的体格后脑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葵……葵武,你,你是葵武。”冯三惊恐地后退着,退到退无可退,后背抵在冰冷的墙面上。
壮汉没有回答冯三的话,一步步走上前来,从腰中掏出一把短匕首,那匕首在夜空下闪着骇人的寒芒。
“你,你要干什么,你想杀我,我要是死了,官府一定第一个怀疑你,我冯三这辈子老老实实的,就没得罪过人,整个狄水城就你一个敌人,全城都知道。”冯三害怕的腿肚子打颤,几近要站不住,强撑着自己虚张声势。
“呵……”对面的人发出声意味不明的冷笑,衬着他手上的那把散发着冷冽森然的短匕,瘆人得如恶鬼。
冯三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滩黄液流了出来。葵武嫌弃地微微皱了皱眉头。
“郎君,葵郎君,冤有头债有主,这事我也被人利用,你若要找人算账,不要找我,应该去找那个主使啊!”
“谁?”葵武惜字如金问。
“是曹阳。曹家大酒楼的曹阳!”冯三连忙道:“那曹阳不知道打哪里知道了我儿大郎的这个奇异处就找上门来,威逼利用贱内,我们老老实实的普通小老百姓不敢不从。他威胁我们不从就要要了我们一家老小的命,我们害怕才会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大郎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就是再不是人也不会害自己的孩子啊!”
“郎君,求郎君你明鉴,不要杀我。”冯三跪在苦苦哀求道:“大郎死了,贱内也死了,我们冯家也算遭了报应。郎君就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那六岁的小郎吧,我要是死了,那孩子就没人养了,也剩下死路一条!”
葵武一步一步走过去,每步都似自黄泉路上踏来,他走到冯三身旁,屈膝蹲下,那匕首抵在冯三的项上。
“你骗我。”葵武说的肯定。
冯三却哭了出来,“我没有,真没有,我发誓若是胆敢骗你,就让我立时死了。”
葵武对冯三的誓言并不满意,抵在他项上的匕首不但没撤开反而又凑上前几分。
“他想要你家的奶粉,我说的
都是真的。”冯三颤颤巍巍,羊癫疯似得,“我,我但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命根子烂掉,再也睡不了女人,后半辈子都当个太监!”
这誓言还差不多。
葵武抵在冯三项上的匕首拿开了,就在冯三刚要松口气的时候,他的嘴被死死捂住,接着是一阵无法忍受的专心的疼自手指头上袭来。
冯三疼得汗如雨下,想要使劲尖叫,可被用汗巾死死捂住的嘴巴只能发出点点微弱的呜咽之音。
“记住,我葵家不是能轻易惹的。”葵武冷酷道:“还有,这一指也是替你妻子和儿子讨的,这是你欠他们的。”
“不想死,就把今天这事烂在肚子里。若是让曹阳知道你竟胆敢出卖他,他觉得你会不会有命睡女人?”
冯三说不出话就疯狂点头,示意葵武自己明白。
葵武放开他,用汗巾裹着把地上的指头捡起扔进冯三的手里。
“这是你自己切菜不小心切掉的,知道吗?”
“知道,我知道。”冯三哆嗦着捧着自己的断指。
“滚吧!”
冯三屁滚尿流的滚了。滚到自家门口才敢停下,然后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冯家附近医馆的大门被拍的一声比一声响,冯三没了命似得叫:“救命,救命,我的手指断了!”
医者打开大门,就见了一副血腥淋漓的惨景。
“这是,这是怎么了?”
“我,我做菜的时候不小心把指头给切断了,郎中,你快救我!”